被激动渲染,赵苗奉的声音有些大,她说:“你这个憨包儿子,从小到大我为你受过多少委屈,为了给你个完整家庭,即使有人踩我头顶上撒野,我也照忍不误,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和接纳我的苦心!好,你说你和陈小姐是认真的,你非她不要,你宁愿气死你妈也要她!那你是不是要好好回想回想,几年前你为维护陆小燃,为了娶陆小燃,你是怎么公然与一家人为敌,你甚至把老爷子气得住院,你为她连离家出走身无分文的抗战都做过,到头来你和陆小燃还不是散得一干二净!”
像极机关枪也像极了停不下来的永动机,赵苗奉声音更是高了几个度:“你当时对着天对着地发誓你这辈子就爱陆小燃一个,你没有她不行,后来你们不还是分了手!像你们这样小年轻的所谓爱情,我看得多了!激情褪去回归生活本质,找一个生活环境三观等等都契合的人一起生活才是真的!如果你要一意孤行自己找,那我还宁愿你换回以前那个陆小燃!至少陆小燃,是正儿八经的受过高等教育,你看看你现在找的这个,是个什么玩意!才高凭,以后影响后代的基因,教育不好孩子,我看你这辈子就被她给拖累交代了!你要自己找也行,你总不能越找越差!你这样,还不如换回陆小燃!”
如同被人棒槌狠下,我整个脑袋嗡嗡作响,那些响声不断靠着回响扩张最后穿刺钻到骨骼里寸寸闪痛,我也不知道是被赵苗奉嘴里陈述李岩曾经那般深爱陆小燃的事实晃得魂魄飞散,还是我在李岩突如其来的沉默梏桎里找不到脱困的良方,我颓然从李岩的身边往后撤退两步,我望向赵苗奉咬了咬唇,藏在喉咙的话就这样一股脑往外跑了。
“赵女士,你是李岩的母亲,我尊重你是长辈,你可以藐视我,但你不能这样毫无章法将我践踏在地。诚然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大部分是有种别样的气质,可是不代表没上过大学的我就是基因变异基因有问题脑子不灵光!还有,若是以后我有自己的孩子,我哪怕是竭尽全力,也会将他教育成一个善良温柔懂得包容世间各种千秋落差各种万象的人!我绝对不会给他灌输人生而不平等这样可笑可悲的观念!”
尽然我的嘴巴张合间说啥都无比顺畅,然而堆在心头无从抒发的委屈,它还是肆意朝我的眼眶冲撞而去,最终变作我眼角滚烫的星星点点,我用手一并拨开,沉在嘴角的笑容全是苦涩:“我不打扰你教育儿子了。告辞。”
转过身,我跌跌撞撞往前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里,我只是感觉到这夜色似乎被雾霭掩盖在一片朦胧里挡住我的澄明,它让我变得特别茫然与无措,我却不敢留在原地迟疑和逗留,我加快了步子。
我刚要踏出马路,李岩忽然从我身后伸出手来拽住我,他用力往他面前掼了掼,我整个人被惯性带回他的怀抱,他加足力道禁锢着我,他的声线沉沉得仿佛地面上刚刚开出的花:“陈十,对不起,你别把我妈那些胡说八道当回事。”
然而我总怕自己不够硬气以致要从这一场没有敌手却充满硝烟的对抗里败下阵来,我拼尽全力挺直自己的脊梁,我闻不到地面上那些若有似无的花朵的芬芳。
而我介意的,何止是赵苗奉那些所谓的胡说八道。
更能刺伤我灵魂的,分明是李岩在他妈妈提及陆小燃时,他那些与他平常极度不相符的迟钝和沉默。
这无不昭示着,哪怕这么那般用力拥着我的男人,那么深情拥抱我热情亲吻我的男人,他还会在他手心上给我写下“我爱你”为我制造最能撼动我浪漫的男人,他的心并未完完全全属于我。
在那个我无法占据所有的秘密领地,他或是分割出一片天地来安置他的过去。
最不公平的事就是在这里,他是我心里唯一栽种着的一棵树,我或者只是他阅尽人间美好无数之后的退而求其次。
可我踏马的就是个软蛋,冲动的奔走之后,被迷惘浸泡得灵魂出窍之时,我再一次看清我在贪婪之余的胆怯和惶恐。
手敷衍搭在李岩的手臂上,我笑得像只被风干的河蚌:“我没事儿,李岩你快去和你妈好好说,别因为我和你妈起冲突了…。”
“她已经走了。”
声音里有些支离破碎的疲惫,李岩轻轻捋了捋我的头发:“我带你去吃鳗鱼饭。”
其实我哪里还有胃口。
不过我还是点头应允了。
既然选择了认怂,那谁还没个粉饰太平的几斤几两了对吧。
在随着高峰期褪去渐渐散去人群的小饭店,李岩仿若无事发生般拿着个菜单不断给我倾情推介,我实在不忍心让他热脸贴着冷盆子,我只好拿出毕生演技装作慢慢开朗起来的样子。
被李岩劝来劝去吃下很多东西,我饱得不行,后来李岩提出到周围走走消消食,我自然同意。
并着肩膀分开走没一阵,李岩拉过我的手挂在他的手臂上晃,像他平常这么干脆的一个人难得有些吞吐:“陈十…。我妈那些过分话,你别放心里搅和自己…。你有啥不痛快,或者你想骂我,别悠着。是我没把事情处理好,让你受了闲气。”
整个吃饭的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那期间李岩有好多次机会与我前事重提,但他没有,我以为那事就在彼此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里默默淡去了。
所以,我先是有些怔滞,而后有新一轮的彷徨像挥之不去的苍蝇盘踞在心口,我尽力让自己显得神态平和:“你又不是神仙,哪能凡事面面俱到。要按你这么说,我不得也检讨检讨我自己,我刚刚怼你妈怼得挺猛,我这是初初开始,就把关系给搞死了,那你是不是得给我安插一个不懂人情世故没情商不讨喜的名号。”
轻蹙眉,李岩伸手捣了捣我的头发,他作欲言又止状片刻,他眼睛里像是点亮了灯,他不偏不倚对着我的眸:“我更懊恼的是,我当时被我妈那些话绊住了转不过弯来,我没能及时帮着你。但陈十我可以跟你保证的事是,我妈刚刚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我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认同。”
收了收声线,李岩的语速忽然像年份久远的发条机,他逐个字逐个字咬出深刻的脉络,他竟然对我说:“我只知道,我特别想与你共度余生。”
若是由我给爱情扣上一个罪名,我想它最坏的就是它总有让人心情变幻不定起伏不断的魔幻力,它会把人坠落到低谷同时也会把人颠簸上高空,正如它此时此刻就是这样待我,它将我的心四分五裂过后修补抚平,还会给撒上迷幻人心的糖,真的是太坏了。
被突如其来的蜜淹没,我怕极自己会在李岩的注视里面窒息死掉,我赶紧挪开眼睛,开玩笑的口吻:“聊得好好的,你咋又给矫情上了。又是你天天让我别矫情,你只许自己放火,还不许我点灯了是不是。”
“明明放火的人是你。”
得,估计是说情话的灵感来了不好扔路边,李岩将我脸掰过来强硬的让我继续与他对视,他继续说:“你在我心里放了一把火,烧得寸草不生,害得我现在心里只装着你。”广西笔趣阁gxgq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