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视线一落到第一页,就快要被灼伤了。
是李岩的字体,他在已经被岁月腐蚀得有些黄点斑驳的纸上面写着:嗨,这里是属于燃燃一个人的心房小屋,闲人免进!
像是被什么狠咬了一口,我拿在手里的硬皮抄就此滑落,它扫着刮过我的膝盖掉在地上,里面的页码纷扬,有个心形的红色卡片随之掉出来。
这是我的心。
这个卡片的正面上如此说。
手打颤着,我将卡片翻了个面。
反面里,李岩用深刻重描过的字体热烈的宣布:此生只装陆小燃。
先是眼前冒着星星般的晕眩迎头而下,我像是撞破别人不得了秘密生怕惹祸上身的可怜虫般诚惶诚恐,我手忙脚乱把卡片夹回到硬皮抄里,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翻开任何一页去感受李岩曾经荡气回肠的深爱,我怕极他的过去会变成一把利刃给我血流成河。
事实上哪怕我当机立断止损,哪怕我已经马上把这个不该被我看到的硬皮抄物归原处装作它从来没有被人挑起一样,它给我带来的焚烧已经足够燎原。
失魂落魄回到一楼,我抱着枕头脑海里却像放着一场特别聒噪电影般不可安生,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透,那个硬皮抄是李岩不慎落在那里,还是他偷摸摸藏在那里。
带着无解的困惑,我的脸埋在枕头里捂了好一阵,莫名不知从何起源的委屈席卷过我心口,团在那里闷得慌。
当然,后来我还是通过自我开解的方式获得了松绑,我靠的是平常逛论坛没少积累的毒鸡汤给自己做了心理疏导,我就用一句“一个人要足够尊重自己的过去才会尊重自己的未来”就达成破局,所以李岩被我默默塑造成了一个情深义重的好男人。
而我这个遇到他之前毫无历练的小菜鸟,我更是就此深陷难逃。
差不多五点半,李岩打了电话给我,他说他刚到酒店,他换了衣服马上要出门应酬,他说他晚点回来还会再打给我,他还说他有点想我了。
所以后来,我觉得我在李岩身上情根深种难以抽离,有大部分的原因是我太过死心眼非要一棵树上吊死之外,也其中也有李岩太能撩的缘故。
我内心里演绎了整整几个小时的苦情戏,被李岩轻飘飘两句话就扼杀无踪,我重新拥有一丢丢的快乐。
李岩没在家,我反而生物钟惊人的好起来,我每天差不多同一个时间起来,眼看着还早,我会出去跑几圈再回来洗漱。
这期间我也有遇到陆小燃,她也跑步,我们对冲着,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交流。
时间穿上了跑鞋,跑得很快。
一转眼,又到星期五。
掐着算好李岩还有两天就会回来,我临周末前一天干活的劲头还是挺足,午休一会就起来埋头赶图纸。
我这边刚把新想法勾勒出大图,前台小妹就来将我的门捶得很响:“陈小姐,万嘉的张总过来了,他在大厅,让你出来一下。”
张总?张师迟呐?
被这不速之客弄得心头有咯噔下沉感,我总预感有不好事情将要发生,我借着收拾图纸的半分钟间隙沉淀了一下情绪。
总的来说,张师迟还算是身高与长相都比较打眼的那类男人,再配上质感优良的职业西装裤,他站在前台大厅惹来许多环光女同事时不时的投去余光窥探,但他一点反应都没,仿佛是瞎了一般。
腹诽捆在身体里成团,我往脸上挂些微笑走近过去,中规中矩道:“张总,你有什么事找我,给个电话我,我过去就行,怎么好麻烦你前来一趟。”
分明是不想藏着掖着,张师迟的眼角边就此流动着淡淡漠视,他睨了睨我:“你前些天提交过审的新样品上用的那一款细绒,供应商那边反馈类似布板有不下三十个,但那边无法确定哪个你能用。你需要跟我跑一趟,把材料定下来。”
随即抬了抬眼帘扫看大厅正中央的时钟,我眼看着快五点出头,问:“请问张总那个供应商在哪个区,我好安排。”
不悦堆在嘴角,张师迟冷哼了声:“观澜。”
停了停,他斜视着我:“我只有这一会有空,陈小姐你是要迁就我的时间,而不是由我来配合你,懂吧。”
挺不爽张师迟语气里那种高高在上的,不过我知道出来混,总得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领教各种各样的脾性,我要是为这微不足道的鸟气也能炸毛,我早就把自己给炸成冲天炮了。
若无其事,我依旧客客气气:“麻烦张总稍等我几分钟,我去关下电脑。”
除了关电脑和拿包包,我还去了一趟袁娜的办公室。
我这一跑观澜那么远,肯定是赶不回帮忙何宇今喂狗了,我总不能答应了何宇今最后把他狗子给饿着吧。
还好袁娜晚点没啥事,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尽管我已经快马加鞭确实就用不到几分钟时间,但等我出来,张师迟的脸色挺不好看的,那些不耐烦一览无余。
怕我不认得路找不到地给他制造麻烦,张师迟让我坐他的车一起走,我不太想跟他待在那么小的空间,可没辙。
一路上张师迟没跟我讲话,他把音乐开得很大声,他的品味还都在特别劲爆的歌里,听得我耳朵发疼。
还好路况挺不错,我不算是煎熬太久,就到了观澜。
跟张师迟说的情况差不多,这个叫乐福的布料加工厂拿出来的布板琳琅满目,那些相近的细绒布让人一眼扫过去,真觉得差不多。
为了更快捷更精确,我让加工厂这边拿来了水,刀片,灯和打火机之类的小玩意。
特别不屑,张师迟翻了个白眼,他满脸写着小题大做,我当没看见,继续忙我的。
分辨材料这本是精细活,我坐在案板边缘忙活时张师迟就跟乐福的老板王凯德在一旁喝茶聊天,那个王凯德几次把话题引到我身上,他夸我特别专业专注啥的。
他这些绵绵不绝的赞歌,让张师迟有些淡淡尴尬。
把这些尽收眼底,我当没那回事,仍埋头忙碌。
我刚排除掉一半的样板,让我过了一段安生日子没找我茬的李纯忽然给我打来了。
特别直接,他一开口就问:“你在哪里?”
忙着用刀片刮手上的布料,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说:“在观澜布料供应商这里。”
还是用吊儿郎当的口吻,李纯却是一个猜一个准:“乐福厂?”
我有些愕然:“你怎么知道?”
啥也没答我,李纯啪嗒的挂了电话。
这…。。神特么一样的男人啊!
有些无语,我把手机推到一边,又埋头干活。
经过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奋战,我终于把这些跟孪生兄弟一般的布料区分完成,并且从中找到了最佳的那个样品。
走完最后的签样流程,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王凯德过来招呼我说:“陈小姐,我已经许久没遇到过像陈小姐这么才华横溢天分过人的设计师了,陈小姐可否赏脸让王某人请个饭?”
就算我没冲着他把我喊作设计师这点,现在也确实到了该赶紧吃晚饭的时候,应酬着一起吃个便饭,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吧。
我不好拒绝,自然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