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献容欢喜地应了一声,跑走了。冯杭对孙氏一笑,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道:“夫人想是有话要问我,咱们坐下说。”
孙氏点了点头,在屋子正中席地坐了下来。孙氏还没开口,冯杭倒是先说了话:“夫人的担忧我能理解,一入宫门深似海,夫人不想女儿去涉险。”
孙氏一愣,没想到冯杭竟然将自己看得这么清楚,连连点头,道:“容儿到底是个姑娘家,我一个做娘的,还能有什么愿望?就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冯杭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道:“那年我第一次见这孩子,就觉得这孩子相貌不凡,这一辈子恐怕注定不能平坦。”冯杭见孙氏表情明显多了几分紧张,便又开口,说:“只是,我跟这孩子有缘,必会努力相帮,只是……”
“先生有话请直说。”孙氏赶紧道。
“命,我改不了。运,却是要看你们的选择啊。”冯杭意味深长地望着孙氏,道:“夫人所看淡的,恐怕是您夫君所看重的。”
孙氏的心病被冯杭看了出来,眼眶立马就红了,连着用手捶了三下桌子,以示自己心中的愤恨。
冯杭拦住孙氏,道:“夫人想开些,命虽如此,可怎么走却要看容儿作何决定,依我看,夫人将容儿教导得很好,以后即便遇到坎坷,也能安然度过。”
孙氏点点头,站起身子,对着冯杭深深施了一礼,道:“到底如何教养孩子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后,还请先生费心,指容儿一条明路。”
傍晚的时候,羊玄之从衙门回了家,听说家里给羊献容又请了师傅,本是不屑的,又听说请的师傅是给羊献容断过命的那位,便立时来了兴趣,匆匆地就往冯杭住的院中走去。在这不短的路上,羊玄之的脑中便没停止过思考,这几日源源不绝的消息让他的心情忽上忽下。本来太子妃有孕一事对于一心想把羊献容送进东宫的羊玄之来说算不得好事,可眼瞅着羊献容同太子关系依旧亲厚,他也觉得无碍,当不了妻当个妾也是好的,可紧接着又传来消息说皇后跟太子开始交恶,并对他尚未出生的孩儿虎视眈眈,再加上司马遹越发荒唐,这让羊玄之开始担心东宫的地位,所幸之后得到消息孙秀得宠,他以为羊家沾亲带故的总能得些好处,可没两天,他的岳父大人就愁眉苦脸地说孙秀总归是皇后的人,皇后和太子最终只能选一边的。
选皇后还是选太子是羊玄之这几日一直拿捏不定的问题,皇后正当势,谁知道过两年又是什么情况?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熬日子也不是办法,羊献容一天比一天大了,总该有个归处的。因此,在羊玄之看来,冯杭简直成了上天派来告诉他答案之人。
在冯杭的住处,两人客套了几句,羊玄之便道出心中疑惑,他也不避讳,直接告诉冯杭他想让羊献容入宫,只是不知入宫后会怎样,他想让冯杭好好帮他算算,再给他个主意。
冯杭听后沉默半晌,羊献容的这对父母,一个拼了命地想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一个想阻止偏偏没有能力,琢磨了半晌,冯杭开了口:“大人既然问我的意思,我只能回复大人,依小的所见,太子并非小姐的良配。”
“这……”羊玄之一时语塞,毕竟几年来,他心中的那把算盘就是盘算着要将女儿送入东宫的。可冯杭的这一言,让羊玄之心里凉了半截,又不甘心,甚至有些恼火,他加大了声音,带着几分质问,道:“当初说我女儿命里富贵的人,不也是先生?”
冯杭点点头:“不错,我只是看相,小姐的确是大富大贵之命,只是小姐这命是不是通过太子方能实现,我就不知道了。”
羊玄之闻言倒了愣了,若说能让羊献容大富大贵,似乎确实不应该只有嫁进东宫一条路可以走,这洛阳城中达官贵人多了去了,不管是嫁给谁,这一辈子都是安枕无忧的,只是,他这整个羊府又该怎么办呢?
羊玄之瞬间怅然若失起来,他重重地叹口气,起身离开了,沉浸在自己悲伤中的他甚至连告辞都忘了,只是闷着头,带着无法掩盖的失望走入了屋外的黑暗中。
冯杭望着这样的背影,摇了摇头,过于执着又身无长处之人总是最可怜又最可悲的,也许羊玄之一辈子也不能明白,羊献容的命运终究是决定不了羊府的兴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