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香心道这亭主胆子也太大了,这么说等于公然批评帝后之间的感情。况妒忌是七出之一,别说是皇家,便是普通人家也容不得。这不是凭白招王爷生气么?
果然危安歌转开头沉沉饮酒不语。
花无香忙打圆场:“亭主真是孩子气,待您年岁再大些便知道,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绝对和只能。这些话咱们自己说说无妨,当着外人还需慎言。”
荀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态度,却忘了类比的人是危安歌的父母。况且今天还是月柔节,他心情应该本就不好。唉,今夜真是冲动了,对着古人谈什么现代爱情观。
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也拿了酒一杯杯地喝。
又过了一会儿,危安歌传危石进来询问,常喑坊周围仍有暗探守着。
如果只有危安歌一个人事情就简单,他要走要留谁也管不了。可荀谖就不行,她既不能夜宿歌楼也不能出去,但凡叫人认出来,亭主的名节就毁了。
偷偷摸摸出去又必会招致盯梢的人的怀疑,若是人家上前盘查或是追踪更麻烦。
花无香想了想:“要不亭主扮作歌姬如何?乐坊里出去几个歌姬也是常有的,只是委屈了亭主。”
“不委屈,不委屈,”荀谖连连摆手,她故作了个害怕的表情,“我是得回去了,要是丫头们发现我不在房里,只怕家里要乱了套,那可就惨了。”
危安歌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终于说话了,那就是还好。荀谖偷偷吐了吐舌头,乖乖跟着花无香去换装。
常喑坊果然是大名鼎鼎的乐坊,歌舞伎的衣服精致华美。无论裹胸纱裙还是缠臂披帛都做得极为讲究,用色也是绚烂多彩,层层叠染又加金线勾勒惊艳异常。
花无香亲自伺候荀谖换完,又帮她将长发高束,戴上莲花珠滴流苏冠,点上鎏金细花钿。退远看些端看,好一位乐坊美姬。
荀谖没穿过这种衣服,左顾右盼觉得新鲜。但宸元还没有玻璃镜,晚上铜镜瞧着也不甚清楚,她便笑问花坊主:“看着如何?”
花无香微笑:“亭主艳质天成,怎么穿都好看。只是,王爷怕是不满意……”
荀谖撇嘴,这男人挑剔得很,不满意的事多了去了,她笑道:“不管他,赶紧出去是正经。”
花无香想说些什么,终是笑着低头,引了荀谖重回花厅。
花厅里,危石、危进都等着吩咐。危安歌正自喝酒,只抬眼一瞬,便凝住了万年。
女孩向来清淡简约,忽然这样浓烈地妆饰起来就犹如牡丹从含苞到了盛放,美态娇横、明艳无方。
乐坊的服饰不同寻常女子,每一处设计都刻意凸显女子柔媚玲珑的体态,女孩的丰肌丽质,婀娜翩姿尽显无余。
她的头发盘起,露出白皙秀颀的细颈美背,这会儿正同那柔软的腰肢、玲珑的身姿比着诱人。因着荀谖的身份,花无香特地用了双披帛,可曼妙依旧若隐若现,呵呵,求不得才更招人。
秋棠酒的度数虽浅,荀谖也喝了小半壶,虽然没醉也有些熏然。
一路走来的时候她步子轻快,头上的珠滴流苏四下摇曳让她深以为趣,所以此刻她便故意歪着头来回晃,笑着问人:“好玩吗?”
好玩吗?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么?
危安歌觉得呼吸艰难,胸口像堵着什么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在也不想说话,他只想看着,任性地纵着自己的贪恋,一直看着。
其他人就不敢有这样的贪心和任性了,同样被惊艳到的危石、危进傻了一会儿就回过神迅速低下了头。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么?”屋内沉静的气氛不太对,荀谖停下来,一边抬手去解头上缠在一起的流苏,一边奇怪地问。
“没……没什么,亭主这样出去……只怕更招人眼……”危石小声却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花无香也笑:“是呀,明日我常喑坊更要名声大噪了,哪里来的神仙人物?”
“出去。”危安歌忽然说。
“啊?”荀谖愣了一下,几个意思?
危进、危石立刻就退下了,花无香也含笑而出带上了门。刚才还担心亭主大放厥词惹王爷不快,看来是白操心。
额,原来不是说我。荀谖傻傻看着危安歌缓缓走过来立在面前,高大的身影将灯架的烛火完全挡在了身后:“你……”
危安歌不说话,只伸手去解那些缠在一起的流苏,动作轻慢小心地像是对着一件稀世珍宝。
荀谖只好垂了手等着,好在他很快就都弄好了,却还是立在那儿不动。她便抬头,两人离得太近,这一动花冠的流苏又荡起来差点甩在危安歌的脸上。
“哎呦。”荀谖笑起来,连忙往后退,腰却被男人一把揽住。
“别动。”危安歌哑着嗓子,手却将人揽得更紧。
他的眼里像是放着暴风雨来袭的深海,荀谖将无处安放的双手撑在男人胸前,想看清又怎么都看不清。
她便低了头:“我刚才其实并非想要批评皇上和皇后的感情……对不起……”
“不用道歉,”危安歌低声道,“有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谁?”荀谖惊讶地抬头,
“我母后。”危安歌道。
都说佩昭皇后是贤良淑德的典范,没想到她竟说过这样的话。
荀谖忽然觉得很心疼这位皇后,更心疼她的儿子。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危安歌的侧脸轻声问他:“你今天一定很难过。”
“还好。”女孩的手指软而柔,他静静地任她随意触碰。
“真的吗?那笑一个。”
“不笑。”
荀谖于是又胡乱摇头,甩得流苏乱晃,终于被人一把按在胸前。
“你笑一个。”她撑起来好言央求,“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切,危安歌别开脸。
笑了呀。荀谖伸出两只小手把他的脸搬回来:“那我这样穿有没有特别好看?”
“没有。”危安歌恢复了表情。你其实怎么穿都特别好看。
荀谖扁了嘴,无趣地收回手。虽然她也不是很在乎美貌,但美貌无用武之地还真是挺浪费资源的。算了,向来不解风情,次次都得不到他一句好话。
危安歌放开她,又脱下外袍将她密密实实地包了起来。135135z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