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年冬天广州都不会太热,但今年尤其冷。
电视里的专家给这场瘟疫取了一个很直白的名字重症急性肺疫。在最初的一段日子里,人们一直在议论这场疾病,并且试图找到治疗的办法,但半个月后,媒体对于这场疫病的报道却忽然少了起来。
这似乎是一种希望,但人们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心。所有人都明白,这场疫病已经到了一种无法治愈的地步,它正在迅速杀死无数人。
学校已经放假,很多同学都赶回了家,宿舍楼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王嘉辰每天都会按时去食堂吃饭,看着没有几个人的餐厅,她都会想起不久前这里热闹的场面: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到处都是说话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那天她去的时候食堂里只有一家窗口还在营业了。阿姨告诉她,这是她们最后一天营业了,叫她明天不要再来。
“你们也要走了?”王嘉辰的声音在空旷的食堂里带着回声。
“我们得赶着最后一趟高铁回家,错过的话明天就只能坐汽车回去了。”阿姨说。
“最后一趟?”王嘉辰有些诧异。
阿姨告诉她,这是他们在新闻里看到的。这里的高铁马上就要停运了,而且新闻里也没有说什么时候才会恢复。
王嘉辰有些失落地吃完了那顿饭。她很想和食堂阿姨一样可以回家,可她没有家。那天晚上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里,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回到嘉兴还是继续呆在这里。也许所谓的末日已经到来,不管去哪儿都难逃一死,可她还是在很慎重地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她都要回家去看看她的父母和哥哥。高铁站的网络售票通道已经关闭,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打包了行李,赶到宿舍区外面的大街上去打车。
以前车水马龙的大街此时冷清至极,王嘉辰招了好久的手才打到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的时候,她回头朝自己住的宿舍楼看去,她看到了自己住的那一层。她看到了自己的阳台,那时冰寒的风从车外吹过,带起了路边的几张废报纸。
司机告诉她,他原本并不想带王嘉辰过去,只不过他们家恰好就在高铁站附近,就顺路捎她一段。
“谢谢你。”王嘉辰说。
“不用,多给点钱就行。”司机说。
王嘉辰对这个并没有异议,她有的是钱,虽然那东西在此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小姑娘,你这趟回家后恐怕再也不会来广州了吧?”司机问。
王嘉辰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或许吧,谁知道我明天会不会死。”王嘉辰笑着说。
司机愣了一下,很快也笑了起来:“你说的对,现在没有人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以前我总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奋斗,在于拼搏,在于其他很多方面。可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如果不能活着,其他一切都没用。”
王嘉辰想了想,认同地点了下头。人生的意义在于活着,这在一个月前还很消极的话语,现在却变得那么乐观而真实。
王嘉辰想起了很多古人,也不知道那些为了真理而付出生命的人,他们面对此时的情况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小姑娘,你觉得我们活了这大半辈子到底是为了啥?”那个司机问。
王嘉辰看到了司机脸上的苦闷,她原本想说点什么,但过了半晌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问的很好,如果说活着只是为了活着,那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人类和那些猫狗又有什么区别?
“我也不知道。”王嘉辰说。
思考人生这样枯燥的事,现在成了每个普通人都在思索的事。王嘉辰知道,无论是何种灾难,人类一定会拼尽全力自救,但当他们发现无路可走的时候,一定会彻底放弃自己。
“我前几天看新闻说,那种寄生虫根本没有办法杀死。”司机说,“他们甚至用到了强酸和强碱来消灭它们。”
“也许那不是什么生物呢?”王嘉辰反问。
“不是什么生物?”司机看了一眼王嘉辰,他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看法,“为什么这样说?”
“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王嘉辰说。
“这些我也不懂,如果那真的不是什么虫子的话,那似乎就更难办了。”司机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敲着方向盘。
“为什么?”这次轮到王嘉辰发问了。
“如果我们都搞不懂那是什么玩意,一定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司机说。
王嘉辰明白他的意思,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寒而栗起来。她朝窗外的天空看去,她多希望阿暖的飞船能够再次出现在那里。现在只有他才能解决这一切,可他曾说再也不会来地球了。孰书网sh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