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钰在大理寺的书房办公,琢磨着最近的人员名单,有些该刑满的犯人也差不多该释放了,留在大理寺还得供着他们的口粮。
江淮闲来无事,一时没能溜出去,也被父亲拉过来做苦力,誊写文书,面上平静,心里各种苦大仇深。
他知道老爹一定是昨天晚上没能一起跟着吃羊蝎子,心里不平衡了,所以一大早的打击报复他。
不过昨晚那顿羊蝎子是真好吃,明溪的手艺好的没话说。
“这个罗石差不多可以放了。”
江钰抚了抚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把案子堆到江淮面前,示意儿子可以写一下赦免的文书了。
江淮抬眸一瞥,犯人的名字、画像以及案情都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他略略回忆,就能想起这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这不是那个以为他大哥要侵吞家财,砍掉大哥半只耳朵的那个蚂蚱精吗?”
江淮淡淡道:“他不是一直不肯认罪,您说要再关他一段时间么。”
“对。跟我僵了半年了,死活不认罪,坚称自己是冤枉的,也不知哪根神经突然绷了一下,一大清早就让狱卒送了悔过书呈上来,我瞧着还挺真诚。”
江钰也不避讳儿子,直接将罗石的悔过书也拿给儿子看。
江淮打开,略略一扫,只见写的情真意切,涕泪横流,说自己终于想通了,当年是自己太过冲动,受小人挑唆,以为自家大哥真的要为了家财杀害于他,然而细细想来,从小到大的情意不会是假的,他们是骨肉至亲的兄弟,就算大哥真的想要家财,他又如何不能拱手相让呢,跟亲情相比,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原本江淮还以为罗石是因为受够了蹲监的生活,想要出去,所以才假意认罪,可这封悔过书写的字字句句都在点上,可见是真的想通了。
他们断了这么些年的案子,犯人是不是真心悔过,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江淮合上悔过书,抬头对江钰道:“这是突然被谁打通了任督六脉吧,前几天问他他的态度还强硬得很,短短几天过去怎么一下子变化这么大?”
“是啊,我也在想。”
江钰眯眸深思片刻,“估计是跟谁谈论过案情,那人点通了他吧。”
江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开始根据案情撰写赦免文书。
这个案子处理完了,江钰在诸多案件中又翻出了一个,“还有这个叫李大春的,也可以放了。”
江淮文书写的贼快,毕竟是从小被老爹锻炼出来的,肚子里揣着几百个模板,随便写写就是一篇满分作文,不在话下。
他把处理好的案子放在一旁,接过老爹递过来的案子,略略一扫便想起来了,“是前年打了周刑,被送进来的,我记得他弟弟李恒还是当年的探花郎。”
“是啊。”
江钰捋了捋小胡子,微叹气道:“李大春也不容易,为了这一时冲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得罪了周刑,李恒的前途尽毁,李母也因此生生怄死了。”
江淮凛了凛眉,他还记得当年周刑是多么的横行霸道。
李恒一个探花郎,好歹一个礼部侍郎,和周刑是同僚,在公堂之上不惜下跪求他放过自己的大哥,反被周刑言语侮辱,要他从他胯下钻过去再考虑要不要放过李大春,李母在公堂上生生怄的吐了血,李大春更是宁可自裁也不准弟弟承受胯下之辱,李恒却是为了兄长,含着泪去钻胯,那场面着实令人气愤。
“当年是没办法,要不把李大春关进大理寺,凭着周刑的手段定会让李大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不如把人关在大理寺安全些。”
江钰无奈道:“不过如今周刑死了,此事也时过境迁,可以将人放出来了,李恒不日前也托人将一封书信送到我手里,说愿为我效犬马之劳。”
江淮眉梢一挑,道:“您当心些,皇上可最恨臣子拉帮结派。”
“我一介纯臣,自然不会那么做。”
江钰笑得意味深长,“所以我让他去求殷相了。他若是个可造之材,自然能够把握住机会。但如果还像以前那般胆小怯弱,朝堂便不会有他一席之地。”
江淮眯了眯双眸,知道爹爹打的是什么算盘。
朝堂之上波云诡谲,风云变幻,谁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能承受胯下之辱的人,要么卧薪尝胆做韩信,要么便泯然众人,只是个可怜虫罢了。
书房的门被敲响,专门看守明溪的狱卒走进来,面露难色。
江钰看着他,不知怎的就想起昨晚上那一顿从牢房里飘出香味,而他只能闻着香味干咽口水的羊蝎子,胃里就开始泛酸,问道:“什么事?”
狱卒道:“大人,明姑娘嫌牢房里呆着太无聊,给了属下一锭银子,让我给她淘点好东西过去。”
“她出手倒是大方。”
江钰朝江淮看过去,笑道:“同样都是生意人,萧婴抠的跟什么似的,再看看人家明溪,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阔气。”
江淮撇撇嘴,不置可否,心道萧婴抠也就是嘴上说说,反正对他挺大方的。
江钰笑着对狱卒说,“她想要什么你给她去买就是了。”
狱卒迟疑道,“明姑娘她,要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