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看着面前花纹繁杂的欧式铁门,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正想推门而入,一只手已经比她先拉开了大门,身着淡紫色的和服中年妇女稍稍低头,语气恭敬:“欢迎二小姐回来,田中已经等候多时了。” “额?谢谢。”宫野夏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田中自然跟在她身后。 “二小姐就打算穿成这样去见老爷?”田中看着前面穿着衬衫牛仔裤的某人,视线移到她露出的脚趾上,心底已经极其不满。 没错,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平底拖鞋,上面还有几朵白色的山茶花,她挺喜欢的……舒服又凉快。 “是啊,他以为自己是皇帝陛下吗?见他难道还得正统着装?”况且,这里好歹也是称之为家的地方,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阴气沉沉的? 田中抿了抿唇,眼底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味:“请二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辞,田中以前教的那些礼仪都白教了吗?快随我去换一套衣服。”说完也不顾她同不同意,拽着她的后领就走。 “……田中,好歹我也是个二小姐,也要脸的。”某人哭笑不得。 “那就请二小姐有一个二小姐该有的样子。”田中板着脸,丝毫不退让。 “不就是吃顿饭,非要弄得这么正式。”她不满的抱怨道。 “二小姐又说错了,今天府上要来一位贵客,您和大小姐都需出席。”田中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大红色的棉麻浴衣,上面印着白色的兔子头,兔子头! 看起来少女气息十足,某人眼睛一抽,她妈到底是什么眼光? 愣了愣,“这不是我的衣服啊。”她前几年都在英国,在老宅呆的日子极少。 “是夫人平时为二小姐准备的。”田中说着就准备去解她衬衫的扣子。 这可吓了宫野夏一跳,连忙制止了田中的动作,她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二小姐自己行吗?”田中对她表示十分怀疑。 “当然,我会自己吃饭的时候就会自己穿和服了。”一想到自己赤条条等着别人来穿衣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哈哈,尤丽,不要往那边……”蔚蓝的天空中有一只色彩鲜艳的蝴蝶风筝,那线的另一头握在一只白皙的手上。 容貌已经可见妩媚的女孩穿了一袭烟粉色雪纺长裙,看着越飞越远的风筝,兀自笑得开心。 她站在阴凉的走廊上,沉默的看了会,一个风筝也能开心成这样吗? 女生却注意到了她,转身,回眸一笑:“小夏回来了?一起来放风筝吧?” 这就是她的姐姐,宫野斐,脸上那大方且礼貌的笑容,总让人亲近不起来呢。 她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拂去几丝燥热:“你们玩吧,姐姐。”说完踩着木屐径直走向花园。 “二小姐那是什么表情?一副谁都欠她的样子?不就是仗着老爷喜欢她一些嘛!”尤丽也是个年轻且单纯女孩子,看见宫野夏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有些替宫野斐抱不平。 宫野斐一愣,手中的风筝也因为刚来刮了一阵大风,挣脱了胶线,片刻便不见了踪影。垂了垂眸子,她语气已经带了一丝严厉:“行了!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些话,爷爷不喜欢爱嚼舌根的人。” 是啊,即使她变得再优秀,爷爷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反倒是从小就喜欢忤逆他的宫野夏更得他心……想及此,手指不觉握紧。 坐在走廊的木质栏杆上,她懒洋洋望着园中开得正好的绣球花,淡粉,淡紫,纯白极其灿烂蔓延开一大片,几只蝴蝶在花丛中流连忘返,怎么也肯离开,远处的树随着风荡漾成一片绿色的海洋,耳边是聒噪的蝉鸣声。 稍稍闭眼,感受到外面扑来的热浪,唇轻轻勾了勾,夏天啊…… “呐,你穿和服样子也很漂亮。”一道带着戏虐的声音传来,让本来就没睡着的她立马睁开了眼,绿眸闪过的幽暗,面无表情看着这站在不远处少年,像雪一样漂亮的银色头发被严谨的三七分开,露出精致且深邃的五官,那殷红的唇,饱满如浆果。 “也?阁下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没见过您。”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很危险。 言语间少年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苍白的指骨拖起她的手,轻轻的笑开了:“不会错的,三个月前那场生日晚宴中,就是这只手拿起剑削掉了莉莉安的头发,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你有多美。”他轻叹,带着迷恋。 三个月前她好像是参加了一个同学的生日宴会,结果有个女生一直对她冷嘲热讽,后面直接把果汁泼在了她身上,看着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原谅她一时抽动拿过墙上做装饰品的剑,削了那一头引以为傲的金色长发。 说起来那位过生的同学也是银发蓝眸,狐疑的看了他两眼:“阁下是?” “罗斯·加菲尔德,愿意为您效劳,我的小姐。”殷红的唇覆上了她冰凉的手背。 没错,她同学也叫加菲尔德,这应该就是他哥哥吧? 某人在大热天打了一个寒颤,她板着脸抽回自己的手:“俗话说入乡随俗,吻手礼其实可以免了。”田中说的贵客该不会就是这货吧?她可不记得他们家族之间有生意往来。 “我怀着对小姐的爱慕之心千里迢迢赶来,没想到还是让小姐感到不愉快了吗?”罗斯一把扣住她的右手抵在红漆圆木柱上,一只手抬起那弧度优美的下巴,感受到少女瞬间阴骘的目光,他也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忘了告诉小姐,对你这样的眼神,我可是喜欢得很。” 宫野夏没有挣扎,被迫处在劣势仰望着少年,勾了勾唇,一字一顿的说道:“没错,我的西洋剑是不错,但是最擅长是日本剑道,如果您再不把手给我放开的话,手指可是会掉下来的哦。” “呵,你真是一点也不像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啊。”罗斯无奈一笑,松开了对她的桎梏,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您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以欺负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为乐。”总体来说,他们不过是半斤对八两,谁都不是好人。 饭桌上老头子与罗斯客气的吹嘘了几句,聊聊生意,便开始对她进行拷问: “你这次测验成绩老师已经发给我了,实在是太松懈了!”一袭玄色和服的老头中气之足的吼道。 “那也没办法,毕竟一下子转学,我也适应不了。”她动作优雅夹了片薄薄的生鱼片放进碟子沾了点芥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所以我一开始就让你去立海大,还能和你姐姐互相有个照应。”老头对她的理由很是不满。 “姐姐太耀眼了,我可不像连上厕所都被指着说,这是宫野斐的妹妹吧?”她边嚼东西边说,也不管宫野崛因她的话而瞬间沉下去的脸。 沉默的看了她片刻,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兀,宫野崛幽幽开了口:“任性也得有个度,夏,若不能让人看到你的价值,你也不配冠上宫野家的姓氏。” 空气似乎一下变得稀薄,轻轻一碰便可支离破碎。罗斯撑起头,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宫野夏的表情,啊,他还以为没人治得了她呢。 “父亲,小夏难得回来吃一顿饭,有什么事饭后再说吧。”容貌妩媚艳丽的二夫人微笑打着圆场。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就是你们这些人平时太迁就她了,前几年吵着闹着要去英国,现在回日本了也不肯搬回来住!看看她现在什么都无所谓的样!” 二夫人表情一顿,眼底灰暗,也低头不敢再开口。 “价值?”某人饶有兴趣的放下筷子,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转了个身,笑了,状似无辜的问道:“那依爷爷之见,我现在值多少钱?” “无礼放肆!”老头气得猛拍桌子。 “为老不尊!”她以比他还大声音吼了回去,稍稍眯起眼睛,毫不退让。 让大厅里的一干人等不免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这二小姐越来越彪悍了。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把我的藤条拿出来!”老头子气得大喊。 宫野夏从小就觉得她爷爷是个名副其实的暴君,对他绝对不能说半个不字,不然他有的是暴力让你屈服。 她挺直腰杆,心想不知道能不能去警察局告他家暴什么的,她可不信打是亲骂是爱那套。暴君生气时候是没人敢去劝阻的,不然只能殃及自己。 佣人的速度奇快,没过多久就双手奉上一根约有两指宽的藤条,某人眼角抽了抽,好久没挨过打了,不知道抗击打能力下降没有。 “给我跪下!”宫野崛眯起眼睛。 宫野夏轻叹一声,淡然跪下,幽幽的说道:“爷爷,您老手下留情,不要打我的脸,不然伤口露在外面容易被人想成家暴,警察叔叔就会请您去警局喝茶了。” “伶牙俐齿!”宫野崛冷哼了一声,藤条重重落下,带起的风让人心惊胆战。 后背传来皮开肉绽的痛,她笑,死死咬住牙,愣是哼都没哼一声,白皙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宫野斐睁大眼睛,觉得那抹笑分外刺眼,在餐桌下的手不由紧握,指尖陷入肉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愤怒多一点,笨蛋!为什么不求饶!为什要那么倔强!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惹怒爷爷! 整整打了十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宫野崛把藤条交给一旁的佣人,下了命令:“既然她不想待在这儿,就等她自己走,谁也不准管!”说完抖了抖黑色的衣袖,面无表情上了楼。 宫野夏吃力的站起来,感觉得脑袋快要无法思考了,全部感觉除了疼还是疼,一阵哆嗦,一只手及时扶了她一把,下一秒,却被毫不留情的甩开:“没听到爷爷说吗,谁也不能帮我。” “但是,我可不是你家的人,应该不需要听宫野老先生的话吧?”少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有些无辜的耸了耸肩。 “刚才你能笑着看完这一切,那么现在你就应该笑着看我离开,别碰我!”她也懒得装下去,目光一冷,兀自转身离去,即使疼到全身都在轻颤,她的背也挺得笔直。 罗斯一直注视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缓缓移开目光,看向一旁面色有些苍白的宫野斐,轻轻地笑起来:“你的妹妹很有趣呢,斐小姐。” 失策,失策,这一带很难打到出租车的,某人咬牙,觉得今天的太阳真是又毒又辣,不知道晕倒了会不会出现白马王子什么的。 打电话给迹部?仔细想了想,既然青学有比赛,他们也应该不例外,算了算了,要是被那人看见她的狼狈样……不,她绝对不会让他看到的。 某人暗自下定决心。 走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走出好远,眼前一黑,好似有星星点点,她连忙扶住路边的树,等待这阵眩晕过去。 就在这时手机也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她闭了闭眼,直接挂断,谁知三秒钟后电话又打了过了,咬了咬牙,她的声音有些恶劣:“谁啊!”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随即便传来少年温和的笑声:“夏桑脾气不小呢,回家吃饭不开心吗?” 嗯……她没死就算是谢天谢地了,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滑落,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嗯,因为本家的厨子做饭水平太差,中午没吃饱,不二学长你们比赛怎么样了?” “成功晋级关公大赛了哦,越前今天做得很好呢。” 她咬了咬牙,继续走,前面点或许就能打到车了。 “是吗?恭喜啊,不二学长很开心吧?”身后传来喇叭声,她动作慢了一拍,幸好车减慢了速度和她堪堪擦身而过,银色宾利里钻出一个中年人,叉腰,对着她就是一通大骂。 她用手掩住电话,根本不想理那个人,分明是自己开车技术太差劲,还能怪她不成? “夏桑?我好像听到急刹车的声音,没事吧?”不二有些担忧声传来,而且这个时候她在外面吗? “没事,我……我准备回去……”世界在一瞬间天旋地转,恍惚中看到那个中年男人大惊失色地朝她奔来。 “小姑娘?小姑娘?没事吧?” 糟了糟了,她不是故意要碰瓷的…… 不二看了一眼还保持在通话中手机,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喂,夏桑?还听得到吗告诉我你在哪儿?” “喂喂!你是这小姑娘的朋友吗?她忽然晕倒了,总之我先送她去综合医院,你能通知她的家人赶过来吗?”电话里是男人的声音。 不二眼睛一眯:“好的,麻烦您先照顾她一下,我马上赶过来。”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呢…… “怎么了?”走在最前面的手冢忽然转过头来,金丝边眼镜泛着冷光。 不二收起手机无奈一笑:“夏桑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我去医院看看。” 正在喝果汁的越前微微一顿,猫眼有些疑惑:“她不是回家吃饭了吗?怎么会在医院?” “电话里没说清楚,我必须去看看。” “那,我也去。”越前君除了拽点,其实是个好孩子。 “我也去。” “我也要去!”桃城点了点头,自告奋勇。 “我也去。” 结果一行人还是默默去了医院,好不容易打听清楚宫野夏的病房号,就在不二要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的时候,就听到宫野夏笑嘻嘻的声音传来,“美女姐姐,你的手真软,摸得我好舒服。” “……!”这是个什么东西!一群纯洁的少年在门外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准对医生嬉皮笑脸!”高贵冷艳的医生板着脸,沾了酒精的医用棉花直接落在那狰狞的伤口之上,顿时传来某人杀猪般叫声。 “要死啦,要死啦,让我去死吧!好疼啊,我错了,您下手轻点!” “忍着,伤口不消毒的话,发炎感染就糟糕了。” 不二听闻微微一笑,还能有力气这么吼,应该不是很严重。 “怎么办?好像很疼的样子……”大石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门唰的一下打开了,漂亮冷艳的女医生看着门口站着这么多穿着制服的男生,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你们是病人的朋友?放心,她只是中暑晕倒才被送过来的,背上也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骨头,只要今明两天不要发烧就好。”医生说道皮外伤的时候语气有点奇怪,因为那一条条狰狞的红痕,很明显是被人打的,不过,这些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 “麻烦您了。”手冢朝她轻轻颔首。 “哪里,我的工作。”她轻笑一声,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一干人进去,就看到穿着淡蓝病号服的某人趴在床上翻着八卦杂志,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 “啧啧,现在的人真是没节操,身体都入土半截了居然还敢去勾引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某人摸了摸下巴,无奈的摇头叹息。 “看样子夏桑精神不错呢,但是,刚才大家都很担心你哦。”不二眯了眯眼,率先开了口。 宫野夏身体僵了僵,惊恐地回头,和一干人等大眼对小眼三秒过后,随即若无其事的把杂志压在枕头底下,如木偶一般僵硬地摆了摆手自己的手臂:“真巧,没想到在医院也能碰到各位。”某人皮笑肉不笑。 保持这个趴的动作已经很丢人了,关键是这么丑的动作还暴露在一群帅哥的眼中,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做到笑脸相迎的。 她作势要爬起身,却不料扯动了伤口,顿时面色一白,只能泄气的趴在枕头上,翻着死鱼眼,一副任由观赏的模样。 “小夏,你怎么了?”菊丸好奇的戳了戳她的胳膊。 “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骗人……百分之百在骗人,比小不点说谎的水平还差。” “又被你爷爷打了?”手冢大人直接道出真相,她和爷爷的关系简直可以用水火不容来诠释。 某人一囧,为苍白的脸上增添一抹桃花色,看起来倒有几分病美人的怜爱之色,见谎言被拆穿,她也不好意思再掩饰,声音有些闷:“嗯,今天忍不住和他顶了几句嘴,挨了整整十下……”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足足有这么宽的藤条,差点没疼得我跳起来!” “现在还有这么恐怖的爷爷吗?”菊丸和桃城吓得抱住了越前,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越前表情极度不满,冷冷的说道:“你是笨蛋吗?居然乖乖让人打?” “嗯?”某人陷入沉思,难道要以下克上,反过来把老头子打一顿吗?可是老头子的身手也很厉害。 “嗯,下次不会了。”她轻声说道,答应得倒是甩快,看着几人,眼眶不知怎么就有了涩意,把脸埋进枕头,小声的说道:“谢谢,谢谢大家。” “啊?小姑娘,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桃城把耳朵凑近她,一脸好奇的样子。 “谢……谢。”某人继续扭捏中。 “还是没听清楚。” “没什么!你们可以走了!” “宫野,要不要来杯蔬菜汁,很有营养的,保证你喝下马上又能活蹦乱跳了。”乾不知什么时候把一杯绿油油黏糊糊的液体端到了她的面前,镜片泛起幽光,笑得阴险且邪恶。 这货连病人都不放过吗? 某人眼角抽了抽,忍无可忍的吼道:“出去!统统出去!” “哎,真是好心没好报呐。”乾略带可惜声音传来。 她暗中咬牙,谢谢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