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节度使严休复府上张红结彩,家仆奴役往来穿梭,忙碌着即将开席的严公寿宴。
这是淄青藩镇和青州城的一件大事,早在几天前就开始筹备了。
耿璐一袭便袍,匆匆闯入严府内宅的花厅,面色羞惭。
他拜倒在严休复脚下:“使君,末将无能,罪该万死,还请使君责罚!”
严休复皱了皱眉,看耿璐这样子,自然没好消息。
“好了,言之,你且起来说话。”
“使君,末将派人追上了那阉贼的车马,本来可以将此贼秘密擒获。结果事出突兀,那驱车的车夫竟然是江湖杀手,趁乱将那阉贼刺死后逃逸使君,肯定是朱家的人,末将已经派人追赶搜捕。”
严休复心中恼火,心说你这不是废话,不是朱腾派的人难道是老夫?
耿璐汗颜无地,他没想到派出一百多名悍卒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居然出了岔子。
“那阉贼的身份可曾确定?可从其随身的物件中找到朱腾与阉党勾结密谋的证据?”严休复端起案头上的青釉茶盏,小啜了一口。
他关心的其实是这个。
“这阉贼是内侍省的一名执事太监,名为鱼市宏。两辆车马之上,装载着诺多财物,想必是朱腾那厮献给仇士良的厚礼。不过,末将从中搜查到这封密函,还请使君过目。”
耿璐将一封密函递了上去。
严休复打开上上下下认真看得仔细,面色古怪。
按照常规逻辑,这封从太监鱼市宏身上搜到的密函,一定是朱腾与阉党的具体串联谋划,或者说是朱腾向仇士良宦官集团的献媚卖身投诚状,也能说得过去。
但
严休复默然片刻才将密函递给一旁期待已久的宋济,宋济只扫了一眼,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真傻了。
这竟然是一封大义凛然的、落款为青州刺史朱腾的“为天下人讨伐阉首檄”
“阉贼名为仇士良者,豺狼成性,出身卑微。享天子之荐拔,无尽之恩宠,却不思报效皇恩。结党营私,祸国殃民。玩弄权术,毒害忠良。挟持陛下,以奴欺主。欺上瞒下,横行不法。排除异己,贪酷残虐。其行其罪,罄竹难书……”
这篇檄文几乎没有文采,像是草书的急就章。
但檄文有没有文采不重要,重要的是“讨阉贼”的内容。有这三个字足够引发天下震动了,还要文采干什么。
“元机,你对朱腾的笔迹耳熟能详,你认真研读,看看这是否真的是朱腾亲笔。”严休复沉声道。
宋济皱着眉头再三翻看,足足查勘了有半个时辰,才满腹惊疑轻轻道:“使君,单从笔迹上看,像是朱腾亲笔,反正下官看不出破绽来。”
朱腾与节度使衙门公文信函常来常往,宋济常年代替严休复处理公事,对朱腾的笔迹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
既然他都看不出破绽,那说明就几乎没有破绽了。
但确系有人伪造!
目的很简单啊,就是为了陷害朱腾,傻子都懂的。
严休复与宋济对视半响,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意味深长的深意。
“使君,这封檄文肯定是有人伪造,故意浑水摸鱼,企图嫁祸给朱腾。但足可以假乱真。不过,此书虽系伪造,然朱腾的狼子野心却并不假。既然如此,使君不如将计就计……”
严休复不动声色,颔首点头。
宋济将檄文又装回了信套之中,吩咐人去重加了火签封口。百花文学baihu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