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闻说白大先生因为功劳太大,被朝廷害死了……”
“禁声,这等话万不可说……”
旁边酒桌上的议论声传了过来,温柯一时竟忘记了吃面,凝神听着。
缘行这时已经吃完了面,见他这般反应,愣了下才问:“怎么?你也对那个白大先生感兴趣?”
温柯这才回神,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才将身子凑近:“白大先生活人无数,天下谁不敬仰?那是活神仙啊,连皇帝都要请他入京讲学的。”
“哦?”缘行挑眉,笑着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忍住了,面上的笑容也转为苦涩,摇头不已。
温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可这里却不方便再问,只低头对付着眼前的食物。
两人再无交谈。
下午,又在熟悉的街市上闲逛了几圈,终于,到了一条路口的时候,缘行长出了口气,指着远方的包子铺:“就是那里了。前日只是路过匆匆一撇,只记住是个铺子,却忘了看招牌,否则会快很多,嗯,很多。”
温柯瞬间无语,古怪的看着缘行,久久说不出话来。
缘行尴尬的咳嗽了声,带着直奔包子铺。
他脚步很快,可身后的温柯却是磨磨蹭蹭起来。
缘行也是个有耐心的,见他跟不上,以为是鞋子不合脚,或是逛了一天累了,便在前方静静等候他,等他靠近才继续前行。
距离原本就不愿,温柯在不愿意,二人也已经接近了铺子。
可能因为是下午天快黑了,包子铺很冷清,只有一个黑脸壮汉坐在长条凳上,无聊的打着哈欠。
等两人靠近,那壮汉正与和尚的视线对上,他明显打了个激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可紧接着,温柯想象中故人相聚的欢喜场面并没有出现,那壮汉指着和尚的鼻子,凶神恶煞的吼道:“哪来的穷酸和尚?化缘化到我这里了,赶紧滚,没东西给你吃。”
“喂……”温柯没想到奔波了一整天,得到的就是这种结果,闻言立刻大怒,就要上前说上几句。他乞丐出身,也被喝骂习惯了,可今日见到有人骂和尚,也不知哪里涌起的勇气,一下子站到了和尚面前,掐着腰便要回骂过去。今儿个就算挨打,也要将气还回去。
可他刚开口,便被和尚拽住了。
后者面上带笑,客气的合十一礼:“阿弥陀佛,打扰施主了。”
“快滚快滚。”壮汉不耐烦的挥手。
“咱们走。”缘行拖着满脸不乐意的温柯,直接转到了另一条巷子。
“你带路,咱们回破屋。”他松开了手,对仍旧愤愤不平的少年吩咐道,面上的笑意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温柯见他神情郑重,便不敢多说,带着和尚一路往城外走去。
走在路上,他不时回头看看和尚,却见他没经过一个路口,都会在墙上摸一把,也不知在搞什么……
天黑了,外面再次下起了雪,依旧是破屋,篝火,一僧一俗两人坐的位置都与昨晚相同。
只是这次,火上烤着从饭馆打包回来的馒头。
乞丐少年盯着火边的食物,面上全是满足之色。
“大师要吃吗?”看差不多了,温柯先将串着馒头的树枝递给缘行。
缘行笑着拒绝:“施主吃吧。贫僧每日只吃一餐。”他话音未落,神情却又转为严肃,目光投在风声呼啸的屋外。
温柯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用嘴吹了吹,才乐呵呵的咬住馒头。
等半个馒头下肚,他也听到了脚步声,转头望去,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傍晚时见过的魁梧壮汉正站在破损的屋门外,神色激动的望着他们,不,应该是看着和尚。
“你来了?”缘行冲外面点头,然后又道:“咱们出去说。”言罢,站起身,领着壮汉投入到风雪当中。
到了僻静无人处,还没等缘行开口,那壮汉却是屈膝要下跪,可不等膝盖落地,便被一只大手硬搀住了。
“施主作何?咱们可没这个规矩。”
壮汉见自己跪不下去,也便不再坚持,抱拳施礼道:先生,鱼武总算再看到您了。”
“施主不必多礼。”缘行合掌回了一礼,问道:“今日是何情况?”
这个叫鱼武的壮汉收回手,但腰还是恭敬的弯着:“自您进京后,景程先生归隐,咱们十几个兄弟依照您的吩咐回乡定居。可前几日,我隐约察觉有人监视,这才对您不敬。”说罢,他的腰又低了几分。
“这是意料中事,朝廷无孔不入,你们的资料早被查的一干二净。只要安分守己,料想不会为难。”缘行想了想,又问:“你们之间可听我的断了联系?”
鱼武犹豫着说道:“自从京师地动后,您再没消息,兄弟们实在担心,便……”
“糊涂。”他话没说完,缘行已经知道后续了,他皱眉:“之前的嘱咐都忘了吗?若给了朝廷错觉,认为你们私下串联要搞什么小动作,不盯着你盯着谁?”说到这里,他重重叹气,才又道:“如今贫僧你也见着了,一切安好,施主就安心生活,以往种种,就当成一场梦,忘了吧。”
“怎能忘?我鱼武过去狗一般低贱的人,若不是先生相救,只怕早死在乱葬岗里,如今您被朝廷追杀,咱若袖手旁观,那还是个人吗?”鱼武瞪大眼睛,激动的说道。
缘行一愣,方才笑道:“你这话说的,贫僧何时被朝廷追杀了?”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您不惜伪装出家躲避?”鱼武也是愕然。
“躲避为真,只是怕麻烦而已。”缘行摇头,笑了起来:“贫僧确实乃出家人。”
“您、您怎么出家了?”
“如今大功告成,也不必再隐瞒了。”缘行盯着对方的眼睛,缓缓说道:“白景程根本没有一个堂哥叫白景行,世上也不存在什么白大先生,所有一切都只是伪装,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僧人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