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苍,皂游,黑旗三路大军,四个时辰一换,轮番上阵,难以数尽的箭矢,投石机,滚石,檑木,甚至热油,烫水,粪汁,日夜不停的招呼。
战争之残酷,远超常人想象,它最可怕的地方,并非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直白,而是痛楚,死亡,折磨,哀嚎,仁义,道德,善良,胆怯,这些截然不同的元素交织在一起,猛烈的对撞,让你会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尤其是后面这三样,可以称得上是化学武器,人体肌肤被热油,热水烫过,再浇上粪汁,必定会被感染,在医学条件极度不发达的如今,也会将你慢慢折磨致死。
洛邑城墙之上,早已是烟熏火燎,不复以前的盛况,今日上午,大火一直延续到城中,秦军和洛邑国人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大火扑灭,城中是人人自危,终日惶惶。
只隔一墙的城外,是整夜整夜的战斗。
从这次五国联军攻城起,嬴荡就再也没有登上过城墙了,因为离得死亡太近了,他并不畏惧死亡,而不愿意看到死亡。
真不知道何时才是结束?
秦王正居于王宫大殿之中,又是一天一夜未睡,忙着给战地医宫写急救之法,还一些他所能记起来的基础医学知识,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着急的事情。
洛邑宵禁,城外杀声震天,或许姬延觉得在嬴荡身边才有安全感,他一直坐在旁边,看嬴荡口述医学基础知识。
这个时候,外面一阵响动,嬴荡抬头一看,进来的人正是冯章。
“臣拜见大王!”
一个时辰前,他刚刚来过,如今战线吃紧,嬴荡这个主将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冯章是日理万机,此刻前来,必定是有紧急战事要通报。
“冯将军无需多礼,这羊马墙要被拆了吧?”
嬴荡一面扶起了冯章,一面令人拿着刚写好的册子,赶紧给宋卓送去了。
这几日,冯章对于大王之举颇有疑惑,不知是何时,大王学来这样厉害的医家之术,救回了秦军不少将官的性命,以前从没听说过大王还懂得这些,果然是王心难测啊!
“大王明鉴,不过今夜,羊马墙必定被全部拆除,从这几日情形来看,姬职用兵有理有节,攻守有道,等这羊马墙拆除,怕是会一鼓作气,直接攻城了。”
攻城之战,前前后后加起来都五天五夜了,五国联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双方才要开始短兵相接,果然古人若非迫不得已,像这种大城,一般还真不会攻取的。
之前大战未起时,嬴荡心中还有些担心,不过看到这几日秦军胜过之后,他对这大军和城池反而多了一丝信心。
此时此刻,洛邑与外界完全不通,所有的干系,都在这十二万五千大军的身上了。
“冯将军辛苦了,五国联军旗帜可有变化?”
这几日,嬴荡每次都要问道这个问题,他最担心的便是齐国大军,真怕这齐国会是压倒洛邑的最后一根稻草。
“未曾出现齐国旗帜,大王无需担心,臣担心的,此次五国谋秦,虽未合兵一处,但进攻有度,一切都是有条不紊,而且四个方面,五个国家,几乎都是同时进攻,同时退兵。
他们这第一步,先是烧鹿角木,平陷马坑,破拒马枪,然后修整两日,紧接着搭桥渡河,拆羊马墙,如今这护城河中,桥梁有五座,其中还漂浮着许多木板,冲车之类的,甚至还有许多丢弃在里面的拒马枪。
臣刚才观之,这些木材,一个一个挨得紧密,整个护城河倒被它们填了一半之多,怕是再这样下去,这冲车也能从上面行走,到时候攻起城来,对我对大为不利,臣以为,这必定是姬职之计。
燕王素有谋略,臣早有所问,若是没了护城河这道天堑,敌军不说五十万大军,就是有二十万大军一拥而上,也能够爬上城墙,如此,洛邑危矣!”
冯章的确可堪大用,观察的非常细致,嬴荡听了这话,有些头疼。
城池能坚守,靠的就是步步为防,让对方人数多的优势体现不出来,但真如冯章所说,还守个屁的城,这可不是闹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