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竹简,他放下了笔墨,出了王宫往城门外而去。
夜已深,除去幽微的火把,这里黑的可怕。
“秦军连日鏖战,还能坚持几时?”
此时,姬延孤身一人在外,正望着眼前的黑夜。
大战开始,秦军大捷,他还对秦军颇为有信心,可昨日韩兵都冲到洛邑城中来了,他们一路往王宫方向而来。
幸得秦王英武,携百多名锐士,将其屠灭,那些个韩兵们,有很大一部分可就死在这大殿前,离九鼎不远的地方。
想到这里,姬延好一阵害怕,他这个天子,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没有宦官,没有护卫,更是没有宫女,至于舞姬歌姬这些,对他来说早已成了遥远的回忆了。
这三个月,实在是太长了。
“说实话,寡人也不知道。”
王城外的工事早已不再,就连护城河这道天堑,早已架起了许多结实的桥梁,就是加固了的城墙,也早已是破旧不堪。
城墙上面的投石机,也被烧坏了一半,再战下去,秦军唯一的依仗可就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座墙了。
姬职用兵,进退有度,或攻或守,都是有条不紊,水土之攻,用的也是极妙,城池上面一片焦炭,城池下方,早已被挖空了许多,这样的城墙,谁知道会不会塌下来。
就这个局势,他还真是说不好。
听了这句话,姬延叹了一口长气,赢荡听到了绝望。
“天子莫非要投敌?”
随口这样一说,没想到天子破天荒的点了点头,在秦王跟前说这些,与找死无异,或许是因为死亡离得太近了,这小子也就不怕死亡了。
“我算过了,若是这一战秦国输了,或者秦王骗了延,那予一人便是天下间最后的天子了!
世间万物,皆有其时,我煌煌大周八百年,也够多了,但我不想死,若是五国破城,还请秦王让我活下去吧。”
予一人,便是天子的自称,只是他在嬴荡面前,从未这样说过。
这个称呼,是姬延最后的倔强。
这胖小子看着胆小怕事,贪财吝啬,实则比谁都明白,大周或许已经真的不适合存在了。
西周之时,天下诸国,莫不敢不尊王令,王师所至,无不胆寒。
后有犬戎杀入镐京,屠尽周人,西周灭亡,天下诸侯,皆在一旁观看,竟无一人前去勤王,如此盛世,居然被一外族所破。
时,幽王之子,周平王,奔走数百里,一直到了陇上,找到秦人,那时候秦人并非公侯,还只是一个子爵,在陇上放牧。
秦襄公念在平王之诚,尽起秦人八万,杀入镐京,之后又是千里追杀犬戎,将其彻底击败,后又帮平王迁都洛邑,自此便有了东周。
平王感秦人大功,封秦人为公侯,并许诺岐山以东,皆为秦土,自此之后,秦国征战外族,于生死当中,立下今日之国。
秦承周制,这段渊源,便是从此说起,从那时候算,到如今,也快五百年了。
“大丈夫一言,就犹如眼前这九鼎一般,寡人岂能食言,敌军着急了,说明我秦军来了,我秦必胜,必胜,天子,秦军必胜!”
嬴荡这几日常常会这样的癫狂,因为他不麻痹一下子自己,还真度不过这个难关。
话音刚落,人就手提长剑,往黑夜中而去。
姬延独自叹息。
忽然间,又听得脚步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秦王又回来了。
“真若是破城,寡人这颗头颅便给天子换命!”
说罢,人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