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若弄巧成拙,引火上身,苏家自然也不能完全撇清关系。
哎,这个自私的女人,真叫人头疼。
苏云清想起今日来世德堂要办的正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空空如也!奇怪,她的书稿哪里去了?她趴在地上找了一会儿,找回刚才的书堆后面,发现梅令臣靠在那儿,正翻阅她的书稿。
“这是我的!”苏云清伸手,要拿回来。
梅令臣把手举高,她就够不到了。她又不好意思去攀他的手臂,气道:“还我!”
梅令臣刚好翻到男女在花园里幽会的那一段,宽衣解带,肌肤相贴,画面十分香艳,比那些春宫图也不差。她的画是他教的,从线条到手法,他比谁都熟悉,所以一看就知是出自谁的手笔。
他看向苏云清,目光有些严厉,教她画画,就是用来做这些的?从前那个天真无邪,循规蹈矩的苏家大小姐,连风月小说都不会碰。对于男女之事,懵懂无知,如今却这般自甘堕落。
“这是你画的。”
苏云清被他看得心虚,还是承认,“是我画的。这本书是我朋友所写,我帮忙画插画。”
“一个姑娘家,可知礼义廉耻?”
这话有些刺耳,苏云清没想到他跟那些世俗的人一样。她坐在旁边,抱着膝盖,认真地说:“先生问我可知礼义廉耻,那我问先生,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应该觉得羞耻吗?”
她的眼神天真无邪,好像还是从前的她。
梅令臣把手放下来,“你有很多方法可以赚钱。”
何况他也不会让她缺钱。明明已经交代过苏家,托付过小晋安王,不要苛待她。
苏云清笑了一下,些许落寞爬到她脸上,“先生有所不知,我被夫家休弃以后,寄住在远亲的家中,他们人很好,后来还认识了小晋安王,他也很照顾我。可刚开始的时候,我生怕多花钱,给远亲一家造成困扰。因为失去记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些什么。除此之外,还要忍受旁人的指指点点。我首先要活下去,让自己和婢女过上不求人的日子,别说是画这些画了,就算是让我去街头摆摊,我也不会犹豫。”
梅令臣的手在袖中慢慢握紧,强忍着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他就是将这朵高高在上的云跌落成泥的罪魁祸首,他自己经历过,礼义廉耻在温饱面前的确不算什么。
他又凭什么去苛求她。
“先生是不是吓到了?”苏云清笑容惨淡,“没错,我嫁过人,又被休了。我想不起来夫君为什么要休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也许他有苦衷。”梅令臣说。
苏云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这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人说这么多,大概是委屈藏在心里太久,她自己都快忘记了,想要宣泄一番。
“我曾想过问婢女,我的夫君是个怎样的人,当初我为何会嫁给他,我们在一起时是怎样的。可我不敢。无论他曾给过我什么,最后都深深地伤害了我。所以我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再回头看。”
苏云清说完,又打起精神笑道:“好了,说出来好多了,先生能帮我保密吗?这些话我都没跟别人说过。”
梅令臣点了下头,内心却翻涌着无边的苦涩。他就像一个堕入黑暗的人,从没有想过得到救赎。可如今,那曾经照进他生命里的光,也离开,并带走了所有的色彩。
“那你可以把书稿还给我吗?”
梅令臣把书稿递过去,脱口说了句:“抱歉。”
苏云清愣了一下,站起来,拍拍袍子上的尘土,“先生不用道歉,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无愧于自己就可以了。我还有事,告辞。”说完,她就潇潇洒洒地转身走了。
梅令臣仰头靠坐在窗边,阳光从窗户打开的那条缝隙里照射进来,落在他冰凉的脸上。他以为自己能把一切都安排好,只要她忘记过去,就可以重新开始,好好地生活。可他忽略了,就算失去记忆,也无法抹平伤害。
就像那时,她扑在他怀里哭晕了数次,只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他不曾害过她爹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