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被灌胶水的人十有八九是救不回来的,抢救室里的医生们也只能是竭尽渺茫的希望。 只可惜奇迹也不会垂怜杨树苗。 事后海杏被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警察带去问话,毕竟当时她的反应过于激烈,很难不被执勤民警当作事件的关系人或知情人。 她坐在警局的侦讯室时仍旧是失神的状态,全身都僵硬着,眼圈里还不间断地淌着泪。 对面辅警瞅着她,忍不住递了包纸过去。 这起案件发生后仅用了半小时便轰动全城,各路纸媒网媒纷纷出来报导,有私人账号偷拍下身亡警员的惨况上传至微博,转发量粉丝量都激增。 评论区点赞量前三的内容大致如下。 “我小时候看过香港电影里这样玩,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真人版。” “这些警察平时就和流氓走得近,都不是省油的灯,保不齐窝里反呗。” “逝者已矣。蜡烛。” 在医院抢救室前时,海杏注意到一些和杨树苗同龄的小警察哭的很凶,这些基层民警彼此之间通常相处得很好,几个看起来刚硬的男警员都咬牙切齿地表示要找出残害他的凶手。 到后来似乎来了位警队的队长,呵斥着年轻人不准哭,随后摘了帽子沉默地站在抢救室前。 就是他要求在抢救结束后审问海杏的。 然而此刻海杏在辅警的陪同下等在侦讯室已有两个小时,负责侦查审讯的队长却迟迟没来。 直到时针快要走到第三个小时,这位吴队长才面带疲色地赶来,刚到海杏面前便鞠了一躬:“抱歉,久等了……不过今天可能要请你先回去了。” 海杏只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垂着眼点点头,拿起包起身离开。 身后是那位吴队长和辅警低声的对话。 “队长,不是都说打算成立专案组了吗…怎么就突然不查了?” “操,你以为我不想查啊?上面发话说不让碰这案子,我操他妈的!” 这是海杏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两句话。 她手指捏紧了门把。 之后的整整十天,海杏都在想,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碰这个案子。 网络上相关的贴子和消息一夜间被清空,有相关议论者一律封号。 不过这对树苗来说是种安息吧。海杏尽量往好的一面去想。 她躺在寝室里时无意间往窗外看,就看到那里结了张细密的蛛网。有只白蝶的身躯和翅膀都被缠绕在上面。 它的振翅都沉陷在这张网里,那是诡谲不可测的陷阱,蝴蝶的反抗与挣扎都是捕食者晚餐前的余兴。 那只静候一旁的黑蜘蛛缓缓爬行起来。 杨树苗出事后的第十四天,海杏独自去了那间地下停车场。 或许她早该认命,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将屈辱抛却后继续平淡的生活。 但她遭受的痛苦,杨警官的死亡都是真实发生的,还有埋在层层迷雾中的真相,她不想就这样让一切石沉大海。 她还得到过北真母亲的拥抱。即使阻碍再多她也查到了线索,只要按照过去正确的线索继续走下去,一定能找到更多决定性的证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海杏沿着通道走下去,这间停车场和上次来时一样阴冷又安静,空气中酝酿着淡淡的汽油味和霉味,化不开似的杂糅着。 她走路的脚步声空空回荡着,好像把石头投入沉静悄然的湖中,咚,咚。 在这里寻找线索,大略地看时只要用眼睛扫就可以,但到了偏僻些的角落却还是要用手电筒的。 她把手电筒的照明打开,在地上细细搜索着。 旧工装。汽油桶。油腻的锤子和扳手。 都是上次来时就见过的东西, 她继续寻找着,手电筒的光线不住地在地上游移,突然有个小小的东西闯进她视线。 那是……照片? 她心里噗通了一下,赶紧上前蹲下身检查。 照片上的人是她自己。 她稍微皱了皱眉,手电筒直觉地在附近地面上继续搜寻,直到晃到另一样东西时她停下手来。 那是……白色的,粘稠的…什么? 白色的…… 她不用再看便知道那是什么了。 海杏再次将光映到照片上,那上面的女孩的确是她,而且这张照片本身她也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照片,还有□□。 她拿手执起照片,还温热的。 ——犯人为了重温作案时的感受,通常会选择回到犯罪现场,甚至模拟当时的情景。 海杏脑袋里忽地冒出这句话来。 她先是怔了下,紧跟着在一瞬间从心脏凉到了指尖。 那是种四肢百骸都发麻的感觉,无论脊椎还是头皮。 魏海杏颤抖着站起身来,手电筒没握住便掉落在脚边,她顾不上去捡,连忙想转过身逃跑。 咔哒。 停车场那两盏摇摇欲坠的灯突然熄灭了。 伴随着人为拉闸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漆黑里只有地上那只手电筒是亮着的,映照着灰白的墙面,除此之外她看不见任何。她脸蛋惨白惨白的,两腿发软。 人在恐惧至极时喉咙里连半个音都难以发出,只能细声重复。 “不要…不要……不不不不不不!” 她听见那沉沉走来的脚步声。 海杏朝脚步的反方向全身哆嗦着后退,没两步后背便撞到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对面的男人笑了,但她听不出是谁。 她换了个方向继续逃,但那就像猛兽捕捉兔子,像蜘蛛狩猎蝴蝶,她被一只手就捉了过来。 “不…不…救命…救救我…!” “救……不要……不要□□我……” “我不要、我不要……不不不!” 被那只大掌敲昏的前一刻,她只感觉仿佛整个心都跌落悬崖,那是在精神上肆虐的恐惧和绝望。 然后她倒在了那个人的脚边。 衣料纷纷窸窣着落到地上,男人解开自己的皮带后笑着压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