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整个林府的建筑,并不同于京中的阔朗高大,反而仿着江南的粉墙黛瓦,雅致清新。因为江南多水,所以林如特地让匠人开沟渠引了活水,绕着后院走了一圈。沟渠两旁遍种各色花木,值此花开时节,微风拂过,五彩的花瓣飘飘洒洒地落入水中,宛如一条彩带自林府而过。 黛玉一见就喜欢上了,因此特特选了靠近沟渠的一处院子住,并给院子取名流芳,请林如海写了匾额挂上去。 一大早,黛玉正在梳洗,林如海院中的大丫头木香过来了。外间新拨过来的大丫头蓝灵笑道:“姐姐来的早,姑娘正梳洗呢。” 木香笑道:“那赶巧。” 蓝灵便朝内间喊道:“姑娘,木香姐姐来了。” 二人脚步一转,进了内间。雪雁正往黛玉头上插一只白玉荷花簪,木香见状笑道:“姑娘,老爷刚说了,让姑娘今日穿鲜亮些,吃过饭后,他要带姑娘出门呢。” 黛玉问道:“可知是谁家?” 木香道:“这倒不知。不过,听老爷的话音,倒是很敬重对方。” 黛玉听了,便让雪雁换下荷花簪,另插了一对粉色米珠穿的流苏钗子。蓝灵捧出一套衣服,道:“姑娘带了粉色的头钗,就穿这身吧,清清爽爽。” 黛玉看看,是一件鹅黄半臂配着柳绿的裙子,便点了点头,挑了一条银红色的宫绦系在腰间。 待收拾停当,木香点点头道:“姑娘即已收拾好,我这就去回禀老爷。” 父女二人用过饭,林如海道:“玉儿,虽昨日你才回家,今日理当休息一日。但如今你忙着上学,不得空闲,也只好今日随我出门,再劳累一天了。” 黛玉莞尔道:“我能归家和爹爹住在一起,已经很是快慰,根本不觉得累。就是不知爹爹今日出门要去谁家?” 林如海想到黛玉小小年纪便已离家,心中一酸,忙道:“我们今日要去我当日的授业恩师家。恩师只有一女儿承欢膝下,现已经出阁嫁人,随夫家在任上。如今只有两位老人在家。” 林府所处的这一带,大多是京中文臣的府邸。林如海的恩师原也科举出身,后来年纪大了才告老辞官。所幸两家距离并不远,骑马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 林如海递上名帖,自有门房去回禀。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自门内走出道:“我家老爷请林大人进去。”小厮抬起黛玉所乘的轿子,送至内院。 林如海随着人一路到了书房。书房前有一棵高大的桐树,树下一把宽大的摇椅上,一位精神健朗的老人正躺在那里摇着一把蒲扇,脸上却盖着一本书。 林如海忙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学生林海拜见先生。” 那老人掀了脸上的书,道:“如海,你还是这么迂腐。这么大热的天,地上暑气重,怎么还动不动就往地上跪?”这老人正是当日小兰亭上的贺老先生。 林如海恭恭敬敬磕了头,起身坐在一旁的竹椅上,道:“我多年未在老师跟前尽孝,很是惭愧,只好今日给老师磕个头聊表心意了。” 贺老先生见说不过他,愤愤道:“让你师母知道了,又要怪我。” 林如海拿起贺老先生放在一旁的书道:“老师在看什么呢?我瞧着倒像是一本新书。” 贺老先生喜笑颜开,道:“如海,今年的小兰亭上,我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比你当日还要强些。” 林如海边翻书,边道:“是谁家的公子?”要知道,他这老师学识渊博,看人的眼光也高,当日他们师兄弟三人也不过自老师这里得了个尚可的评价。如今竟然说是好苗子,林如海自是好奇。 贺老先生却把书翻到第二页,道:“你瞧瞧这首诗如何?” 林如海细细品读后,道:“辞藻清丽,用典灵活,立意不俗,是首好诗。”又仔细看了一遍道:“不知这广陵客是谁家的?竟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少年郎。” 贺老先生狡黠一笑:“如海,你这句话说错了。这可不是少年郎所做,它出自一位姑娘之手。” 林如海惊道:“姑娘?那这姑娘当真是咏絮之才。” 师徒二人正说得尽兴,一个小丫头走来道:“老太爷,老太太想见见林大人,请林大人过去。” 贺老先生拍了林如海一下道:“走吧,去给你师娘请个安,你师娘整日念叨你呢。” 贺老先生的妻子是一位满头银发,笑容慈祥的老太太。她的院子里除了墙角处的大桃树外,全种了黄瓜、豆角、茄子等蔬菜。桃子半青半红隐于绿叶之间,很是喜人。 黛玉到时,老太太正在豆角地里摘豆角呢。旁边的老婆子提醒道:“老太太,林大人的女儿到了。”贺老太太朝月亮门一看,黛玉正随着小丫头走过来。 老太太虽年迈,却眼不花耳不聋,笑道:“看起来有如海的品格,斯斯文文的。”她把手中的豆角递到婆子手中,自向一旁的水井旁走去。 黛玉从未见过满是蔬菜的院子,满眼新奇。 贺老太太洗过手后,对黛玉道:“你就是如海家的丫头吧。我嫌屋内闷,就在外面。咱们就去那大桃树下坐着吧,凉快的很。” 大桃树下摆着藤编的凳子桌子,桌子上摆着的粗陶罐子里插着不知名的野花,满是野趣。贺老太太坐下,也把黛玉拉在一旁坐下,道:“我素来拿你爹爹当自家孩子看待,今日见你,如同见到了你爹爹先前的样子。我就把你当自己孙女看了,咱们奶孙两亲亲热热地说说话,别讲那些繁文缛节。”黛玉拗不过,到底福身后坐下。 贺老太太出身普通的乡绅之家,自小在乡间长大,很是开朗健谈。各种事情,尤其是乡间之事,在她的口中,显得格外生动有趣。黛玉渐渐听得入迷。 贺老太太抬头瞧瞧天色,对一旁的老婆子道:“让人去告诉老爷子,带如海过来我见见。再有,吩咐厨下,整治一桌新鲜饭菜,中午留玉儿他们爷俩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