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平复了些,黛玉在门口行礼道:“不知老爷子这里有客人,还请恕小女子莽撞之罪。我这就告退。”便急急转身离去。 林如海朝贺老先生道:“先生见谅,今日是这丫头失礼了。” 贺老先生摇头道:“这有什么?罢了,今日也时辰不早,那丫头明日要早起,我就不留你们了,早些回去吧。在我书房中的书架子上,第五层庚字号格子中,有六本我自己这些年来写的札记,你带回去给那丫头,算是我做爷爷的给她的见面礼。” 林如海喜不自胜道:“我就替她多谢先生,她定然十分的欢喜。” 贺老先生身为博学大儒,平日最爱读书,又涉猎极广,就算为官之时公务繁忙,每日也要写下三五页的札记。自辞官后,他又一直在梧桐书院教书,闲时更多,这些年的札记不知写了多少。 贺老先生宝贝得很,就连楚含章也只是在他的书房里看过,连带回家看都不行。没想到贺老先生竟舍得给这么一个年少的姑娘。 林如海也明白老先生札记的珍贵,忙辞道:“先生,这太贵重了些。” 贺老先生瞪眼道:“我又不是给你的,你乱辞个什么?长者赐,不敢辞,都忘了么?你告诉丫头,让她好好看,我可是要考她的,不合我意,可是要罚她。” 林如海只好罢了,自去书房取了书。这六本书较平常的书略厚许多,林如海大致翻了翻,竟是天文地理、史书传记无所不包。 贺老先生见郑重林如海捧了书出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道:“闲话休提,让玉儿闲时多过来陪你师娘说说话就是了。我瞧着你师娘很喜欢她。” 林如海忙一一应了。 待林如海出去了,楚含章酸溜溜地道:“那几本书我想看看,你老人家都亲自在一旁盯着,如今竟送给一个小丫头,真是内外有别啊!。” 贺老先生揶揄道:“知道内外有别就别出声。我怎么听你爷爷说,有些人最近一直在闭关用功啊。怎么今日竟有空出来了?” 楚含章大怒:“我就说你们这些人为老不尊!整日只想着看我的笑话,有意思吗?” 贺老先生悠悠道:“难得见你如此刻苦用功,当然有意思,有意思极了!” 楚含章噎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你再这样,那方端石竹节砚我就给我爷爷了啊?” 贺老先生立时话风一转,道:“不过,我老人家一向关爱后辈,最瞧不得你们辛苦了。说罢,有什么事情来找我?” 楚含章自袖里摸出一张纸,道:“老爷子看看这个。” 贺老先生展开来看,上面写着一阙词,便问道:“这是谁的?竟能劳动你来。” 楚含章嚷嚷道:“你管他是谁的?先看看怎么样。”耳朵却悄悄地红了。 贺老先生词也不看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道:“这是你写的。”语调笃定。 楚含章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不再言语。 以前,楚含章的诗文既成,素来都是自信满满,还从未露出过这种忐忑不定的神态。 贺老先生笑了两声,就不再多言,重新看了一遍,仔细品味了片刻后,道:“看来这几日的功夫没白费,比以前大有进益了。” 楚含章又期期艾艾地问:“与上次小兰亭的那个广陵客相比呢?” 贺老先生想起黛玉,差点就要问:“你一个大老爷们,不至于输不起吧?玉儿不过是那次比你强了些,做什么揪住她不放。”话到嘴边才想起,楚含章并不知道那位广陵客就是玉儿。他顿了顿,方捋着胡须道:“嗯,不分伯仲。” 楚含章仿若放下一块大石头般,长出了一口气。 黛玉再次回到学里,却发现一起上骑射课的同学左蔚没有来上课。起初,因为棋艺课上还见过左蔚,她以为左蔚不过是病了才没来,还想约着穆灵君宋萱一起去看看。 谁知,宋萱却道:“二妹三妹,听和左蔚关系好的人说,她昨天已经回家了。我们不必过去了。” 黛玉道:“这时候突然回家干什么?我们学院里不是也有大夫在这吗?” 宋萱看看四周,才严肃道:“这话我只和你们说,你们千万不要传出去。” 黛玉穆灵君忙点头。 宋萱低声道:“我在家时,无意间听我爹同我娘说起过,这两日朝中正在弹劾左蔚的父亲刑部侍郎左大人呢。” 穆灵君忙问道:“左大人?我记得祖母说过左大人的官声还不错啊,怎么会弹劾他呢?” 黛玉对朝中之事知道不多,便不开口,只听她们说话。 宋萱道:“好像是因为左太太的缘故,听我爹说,左太太手上有些不干净,左大人是受了连累,才遭人弹劾的。” 黛玉穆灵君都有些奇怪。左太太身在内宅,不知是犯下何等大错,竟还连累到了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