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黛玉和穆灵君完全反应不过来,根本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宋萱本来心中还有些郁郁,此刻见两人难得的呆愣样子,自己到忍不住笑了出来。穆灵君嗔道:“大姐做什么呢?叫我们听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又自己在那里笑?” 宋萱忙收了笑容,解释道:“以前我不是和你们说过,我娘有意让我和姨妈家的表哥定亲的事情吗?” 黛玉不可思议道:“难不成大姐的意思是,你那位表哥却和你家二姐定了亲事?只这事又是怎么说的呢?” 穆灵君也奇怪地看着她。宋萱理了理思绪,才道:“今日约你们出来,本来就是要和你们说说这些事情的。因着这件糟心事,这些日子家中人仰马翻的,我娘整日的唉声叹气,我都快闷坏了。” 宋萱的母亲齐氏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嫁给晋地大族马家的嫡幼子马越。这些年,马越官途倒也顺畅,如今做了吏部郎中。小齐氏膝下所出一子一女,这一子也就是宋萱口中所说的表哥马骋。 马骋自幼进学,也算是聪明伶俐,不过及冠之年就中了秀才,倒也称得上少年英才。大小齐氏姐妹情深,两个孩子又是自幼玩在一起的,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因此才想着两家亲上加亲。 先前,大齐氏和宋萱略提了提,彼时宋萱一心向学,而马骋又游学在外,便又搁下了。今年马骋回家,宋萱又离了学院,大小齐氏便再旧事重提。想着两人长久不见,小齐氏先让马骋借向姨妈请安之际,让两人先见上一面,谁知就这一面,马骋竟是看中了宋萱大伯家的二堂姐。 此事一出,大齐氏自是怒极。小齐氏却又加了五分的尴尬,自己的儿子扫了姐姐的面子,简直让她无颜再登宋家门。她看好的儿媳妇变成了别人,小齐氏当然百般不愿,可马骋却是被宋萱的堂姐宋茵迷了心窍一样,非卿不娶。 小齐氏大怒:“先不提她和萱儿的家世之差,就那丫头的脾性,掐尖好强,连萱儿一零都不如,你怎么就瞧上她了?” 马骋却百般维护心上人:“茵茵不过是性情直爽,天真烂漫了些,母亲不要信口开河。萱儿如何跟她比?” 小齐氏手中的茶盏摔到了马骋的肩上:“反正我就是看不上宋茵那丫头,她如何跟萱儿比?你休想娶她进门。” 马骋脸红脖子粗,道:“反正我们已经换了信物,彼此钟情,就连母亲你也别想阻止。” 小齐氏手段使尽,马骋岿然不动,只认准宋茵。马越家法也上了,祠堂也跪了,仍旧改变不了马骋的想法。大齐氏见此,深感女儿受辱,不愿再搅合进来,便开口道:“罢了,既是骋儿这孩子的意愿,我们家也不好强人所难。咱们两家就再不提此事了。” 马越夫妇却道:“大姐放心,我们一定让骋儿那孽子悔改的。”大齐氏和宋朴之却道不必。 马越夫妇正想法子改变马骋的心意不提,宋茵听闻情郎为自己受尽苦楚,忙急急的求母亲想办法。 宋大老爷不济事,连自己的弟弟宋朴之都不如,宋大夫人为此早已一肚子的憋屈,不知和大齐氏起了多少的龌蹉。 如今女儿竟能从大齐氏的闺女手中抢人,宋大夫人大感扬眉吐气,求到了她娘家的嫂子那里。宋大夫人的嫂子却是南安王府的族亲,有她请了南安太妃亲自出面,马越夫妇只好捏着鼻子认下此事。 宋萱本对马骋不过兄妹之情,如今被宋茵抢了,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大齐氏却是深感对不起女儿,平白无故地遭此大辱,每日家的长吁短叹,竟生生地怄了场病。自此请医熬药,病体缠绵了大半月才好,宋萱在母亲床前侍疾,故而这些日子一直不得空。 黛玉和穆灵君听了,除了为宋萱抱屈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宋萱却开心道:“说来我还要感谢宋茵呢。如果不是她,我怎么能够知道我那表哥的想法。” 黛玉听这话奇怪,便问道:“那马家公子是什么想法?” “那两人正式定下后,你知道宋茵对我说什么吗?她说我那表哥根本就看不上我,还说我抛头露面地上学,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德行,日后怕也是不安于室。”宋萱说着,也是大感不可思议。 而黛玉和穆灵君出了瞠目结舌,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了。 过了片刻,穆灵君才道:“果真是要感谢宋茵了。”黛玉也道:“如此顽固迂腐之人,还好姐姐你与他不必有什么瓜葛,不然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穆灵君则给三人依次倒上茶,自己先端了起来,豪气道:“可惜这里没有酒,咱们只好以茶代酒,庆祝姐姐逃离虎口,后福无穷。” 黛玉也道:“三妹说得对,祝姐姐有幸离了烂泥,今后定觅得良人。” 宋萱眼圈泛红,道:“我本来不想哭的,被你们这么一说,我都想哭了。”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笑道:“多谢二位妹妹。大姐我先干为敬。”一仰头饮下杯中的茶水。 有了楚含章的珠玉在前,何老太太再看自老姐妹们那里打听来的一众年轻公子哥儿们,总觉得瞧不上眼。相貌、才学、品行等,总有不如意的地方,贺老太太仍不住对李嬷嬷道:“你说怎么就找不出一个样貌家世人品才学都好的人呢?” 李嬷嬷笑着点了点纸上的几个名字,道:“我倒觉得这几个也不差了。只是老夫人你是求全责备了些,才都看不上的。” 贺老太太看着这几个名字,仔细思考了一会,失笑道:“确实,这几个都是好孩子。只是一看玉儿那孩子,品貌俱佳,我总想着给她挑个四角俱全的才好。” 李嬷嬷叹道:“可不是,林姑娘为人和气,处事大方,又俏皮伶俐,最是招人疼的。”话音一转,道:“只是如今这京中的适龄儿郎们,咱们都仔细看了,这几个算是好的了。老太太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就让林大人自己挑选,总是他自己的女儿呢。” 贺老太太便让人请了林如海来,先把名单给他看了,讲了各人的优劣。又把楚老太太请托之事一并说了,末了无奈,道:“要我说,静之的条件最好,他除了年纪,再没有不配玉儿的地方。只是,就这一条却是大问题。两人若只差两三岁,我就不必纠结了,偏两人差了那么多。其他几个与他一比,总是感觉有些将就了些。” 林如海想到楚含章的才学人品,心中觉得为难,也道:“我的心思和师母一样。不如这样,我考虑考虑,过两日再给您答复。” 林如海拿了名册,当即就让人打听了各家的详细状况,重点打探了各位公子的日常活动,又知道了许多连贺老太太都没有发现的内幕。这些人都不是良配人选。 想了想,到底又打听了楚含章的日常行事,得到消息之后,百般纠结,拿不定主意。猛地想到了楚放突然的结交示好,心中有了猜测,便让人下了帖子,请他过府一叙。 楚放还以为林如海请他来赏他上次提到的一方古砚,喜滋滋地来了。谁知林如海却不在书房,竟是日常会客的花厅之中,楚放奇道:“贤弟怎么在这里?” 林如海淡淡道:“当不得楚大人这一声贤弟。” 楚放顿时大惊,忙问何故。 林如海道:“君子之交,贵之以诚。楚大人你呢?” 楚放登时心虚,王顾左右而言他:“我和贤弟相交以来,一直志趣相投,言语契合。” 林如海反问:“那相交之前呢?” 楚放支吾了半晌,想到早晚都要挑明儿子的心事,索性道:“我家静之对令爱有意,有意结成秦晋之好。所以…” 林如海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平静道:“原来如此。” 楚放看着林如海,忐忑道:“贤弟你的意思呢?” 林如海却端起茶杯,道:“送客吧。” 楚放不明其意,想到家中的夫人,只得愁眉苦脸的走了。 送走了楚放,林如海对木香道:“去姑娘那里看看,她在干什么呢?若无事的话,请她来书房一趟。” 如今贾家频频提起亲事,让人烦不胜烦,偏偏是亲岳家,又抚养黛玉多年,轻不得重不得,林如海颇感无奈,因此才想着定下黛玉的亲事,彻底绝了贾家的念头。 黛玉蹒跚学步的样子依稀就在昨天,如今却已长大成人,有了男儿惦记了。林如海心中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 黛玉听了木香的传话,心中虽然奇怪,倒也去了书房。林如海手中拿着一叠子纸,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连推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黛玉轻轻咳嗽一声,唤道:“不知爹爹叫我过来,是有何事?爹爹不是说要出外会友的吗?” 林如海回过神来,把手中的纸递给黛玉,道:“你来看看。” 黛玉接过,略略翻过,见上面都是一些名字品行之类的东西,不解道:“爹爹这是何意?” 林如海道:“咱们家你我二人,所以我也不瞒你,这是我让人打听的各家公子的消息。因荣国府最近反复提起你和宝玉的亲事,偏那里是亲外家,又抚养你多年,我也不好强硬拒绝,免得情急之下,他们做了别的什么事情,才想着把你的亲事先定下来。” 黛玉心中对荣国府涌起了无尽的失望。外祖母,你当时也疼我,如今竟是不顾我的意愿,只想着宝玉了。看来,我在你心中,真是个外人罢了。听出了林如海话中的未尽之意,气道:“他们还想做什么?” 林如海见她浑身颤抖,忙安抚道:“这也是为父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事关你的名声,容不得我不谨慎。” 好半晌,黛玉才勉强平静下来,道:“那爹爹看着办吧。” 林如海笑道:“竟是孩子话,如说匆忙了些,但这些都是你祖母和我亲自把关的,总不能因为他们,就把我的女儿胡乱打发了。”指着黛玉手中的名单道:“这几个虽好,但却都不大好。我和你祖母看上了一个,就是楚大人家的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