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拜菩萨需要排队的正殿,偏殿就十分冷清了,汪小溪分别在几个牌位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
“小施主不是不信神佛么?”一个连眉毛都白了的老僧默然无声地站在他身后看了半天,突然问道。
汪小溪转过身,笑道,“你这老和尚,身为一庙之主,竟然偷听人家说话儿?”
住持摇头,“阿弥陀佛,老衲未曾偷听,这话乃小施主五年前亲口所说。”
“你记得倒清楚,”汪小溪坐在偏殿的门槛上,看着对面那棵菩提树,“我现在也还是不信,只不过那个傻女人信罢了。她那么虔诚,有苦有难的时候,也没见佛祖帮她。”
住持默然半晌,“女施主一心向佛,她的慈悲积善之举,是为后世积德,荫庇的是她的子孙。”
“后世的事谁知道?”汪小溪捡起一个石子用力扔向菩提树,“你直接说捐香火是花钱买心安不就得了?”
“施主如今还没放下?阿弥陀佛,智者知幻即离,愚者以幻为真。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你这老头儿,不好好儿说话,又跟我打什么哑谜?”
住持道,“女施主早已放下了,小施主不如也及早释怀。”
汪小溪脸上的戏谑慢慢褪去,看他半晌,冷然一笑,“说大话谁都会,若是有天有人害了你的亲人,你也能轻飘飘地放下,再来同我说这些大道理罢。”
住持盯着他,末了,叹道,“一个人会觉得疲惫,有时候并不是因为走的太远,而是背负的太多。至少小施主现在肯来上香,说明已经放下了对女施主的怨恨。能放下一些,就能轻松一些,小施主参悟了。”
汪小溪单手撑着腮,似乎在想他方才说的话。
住持道,“有些话老衲本不该说,但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女施主本与此事无关……”
汪小溪打断他道,“你这老头儿未免太过八婆,多嘴多舌的没完没了,可是犯了大戒了。”
住持神色未变,“老衲一把年纪了,又与小施主有缘,只求渡得一人是一人。小施主若一意孤行老衲也无法,只劝小施主不要一念之差殃及无辜。”
汪小溪低头把玩门槛边上的草叶,“这么水灵儿的小姑娘我可不忍心殃及——”
他拍拍手站起身,“算了,你这出家人又不懂得怜香惜玉。男男女女在你们眼里不过都跟木头桩子没什么区别。”
住持抖了抖白眉毛,垂头,“阿弥陀佛。”
余鱼拜完姻缘,随众人一起摇了姻缘签,握在手中一瞧,大抵是一支上签——花好、月圆、人寿。
周而复始,大吉大利。
正想找人解签,这时,一个身着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人主动伸过头来,口中惊叹道,“上上签!女施主大吉!”
他拿过签文细看,“花好,月圆,人寿,人生最高愿望皆出之。花盛开,月又圆,百年人瑞而偕老,三者皆备,人生之乐亦至于此耶?抽得此签之君,两美之合,百岁团圆者也!”
余鱼连忙俯首道谢。
老僧高深莫测地看了眼签文,又端详了她一会,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花虽好,却正是望月之时,花月之下的诺言,又岂能轻信?”
余鱼皱起眉头盯着签文,方才他言语中说得明明白白,这就是一支上上签,怎么话锋一转,又如此解读了,这该不会是那种故意诈人破解多捐香火钱的套路吧?
正想婉言告辞,不妨抬头看见那老僧浑浊泛黄的眼珠转了转,露出几丝阴冷,嘴角扯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怎么看也不像个和善的出家人。
眼见她双手交叉着摸向宽松的袍袖,凑了过来。
余鱼心道不好!
疾速后退几步,老僧人乍然欺近身来,双手飞速向前探出,危急关头,有人大喝一声:“小心!”
“晚了!”
老僧人发出一声怪笑,袖袍中霎时射出数枚乌油油的钢针,直直朝余鱼的面门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