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还小嘛,我十三的时候都做副厨跟着大厨做席面了!”李大厨说着,放下吃了一半的饭,跟王五耳提面命去了,“你别小看了做菜,这东西就和盟主他们练功夫一个道理,失之毫厘,味道差之千里,光有了架子不行,还得有实在东西,你小子现在连架子都摆不好看!”
李大厨一边说着,一边手把手地教他,大厨在身后指点,王五有些紧张,一个哆嗦就切歪了,又惹来李大厨一顿臭骂,王五一缩脖,看那样子都快哭了。
余鱼忍不住笑,这场景似曾相识——也不知道师父出关了没有,收没收到自己给她写的信——李师伯的事,还有和白玉楼的亲事,她必须得问问清楚才行。
想起这些事有点糟心,余鱼打算顺便逛几个园子散心,龙啸山庄景色不错,其中有一个似乎是专门用来种花草树木的,里头不少花开得正浓,她打眼儿只认出玉簪搔头和紫薇浸月,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品种,不禁脚底一转走进去细看,这时突然听到假山后边有细细的抽泣声。
大晚上的,谁跑来这里哭?
余鱼纠结着上不上前问一下,万一人家就想自己安静的发泄一下呢?
这时那人自己走出来了,余鱼一看还是个熟面孔,正是先前厨房里头挨骂那个王五。
王五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碰见人,吓了一跳,抬起袖子抹了把脸,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站住。”余鱼绕到他前面,见这小小少年眼皮子肿着,“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哭?”
并不是余鱼多管闲事,只是王五年纪尚小,可能理解不了李大厨对他的用心良苦,李大厨是个直爽的人,若一番苦心反倒遭人记恨就不好了,她既然碰见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王五坐在一块大石上,揉着发烫的眼皮不吭声。
“是不是因为李大厨骂了你?”
“不是!”王五飞快地否认道。
“噢?”余鱼坐在他身边,故意道,“方才我都看见了,不过是切错了两刀菜,李大厨怎么就张嘴骂人,真太可恶了!”
“不许你说我师父!”王五突然很激动,“师父、师父是为了我好,他是看我手笨,跟着着急,家里的小店快要撑不下去了,这是爹娘留给我和弟弟唯一的念想了,我再不出师挣钱就只能卖掉了……”
王五说着,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不同于方才的低声抽泣,这回算是彻底发泄出来了。
余鱼递给他一块手帕,王五捂着脸,“师父肯收我这种资质的,我之前都不敢想,现在不仅能学东西,还有月钱拿。”
“这么说你不是因为李大厨骂你而委屈了?”
“我是恨自己不争气!”
余鱼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有这个心,就已经很争气了!”
“真、真的吗?”王五两个核桃眼哭得都快睁不开了。
“当然,你为了守家业苦学厨艺,还能挣钱养弟弟,你爹娘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王五破涕而笑,“谢谢姐姐,我一定努力,我、我现在就去后厨练习!”
王五掩着脸跑走了,余鱼欣慰地点点头,等他跑远了,假山后徐徐走出个人来,“你不该骗他。”
余鱼扁嘴:“想不到你还有听人墙角的癖好啊。”
白玉楼笑着打开折扇,“有的人注定没有天赋,再怎么努力都没用,你激励他是出于好心,但激励他去做不可能的事,就是办了坏事。眼下他最该做的不是练习切菜,而是赶快把店卖了,用这银子干点别的。”
“不坚持怎么知道不可能?”
“王五已经来龙啸山庄半年多了,连个菜都切不好,你觉得他可以成为大厨?”
“这你都知道?”
“我还知道平王府有管事来找过李大厨,开出了不菲的价格,可他一个连御膳房都不肯入的人,又怎么会入平王府。”
余鱼讶异地看着他,“这些鸡毛蒜皮你也感兴趣?”
还是说平王和皇上的争斗已经细节到连一个厨子都要抢了?
“鸡毛蒜皮里可有大学问。”白玉楼笑了笑,抬头看看月亮,“天色不早了,娘子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四天的路两天到,一定累坏了。”
余鱼看他笑意盈盈的,分明是在嘲笑自己,提前到了累个半死却毫无用处,不仅见不着陆盟主,连方圆的影也没摸到,想着有点憋气,转身就走。
白玉楼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收起折扇,冲边上黑漆漆的树丛问道:“陆羽峰情况如何?”
一道黑影如飞鸟般从林中掠出,暗影抬起头来,“公子,陆羽峰一直没睁眼,晚饭也没吃,整个人都瘦脱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