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外头看似简陋,里头内容却十分丰富,日常家具一应俱全,此外石壁上挂着许多刀枪斧叉,中间一张开阔的大石床,铺着虎皮垫子,上边还摆了张小方桌,桌上有酒壶酒碗,都比平时所见的粗糙,不过土匪窝么,似乎就应该这样才合乎情理。
往常只能从说书人口中听到的东西如今活灵活现地展现在眼前,机会难得,等茶点的工夫,余鱼好奇地在主屋里转了一圈,见兵器墙旁边有个敞口的多层柜子,里头摆着许多金银珠玉雕琢高矮不一的器件,有些竟十分精巧细致,她琢磨着土匪应该不会搞什么收藏,多半是从哪个肥羊手里打劫过来的。
骷髅女走过来搭话:“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余姑娘看中哪个,拿去玩就是了。”
余鱼知道她是客套,莞尔一笑,“这些都是大姐的心头所爱,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看就好。”
骷髅女听了先是很惊讶,随后叹道,“余姑娘好眼力,没错,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姑娘肯定以为这都是我打劫所得吧?”
余鱼看她一眼——难道不是?
骷髅女摇摇头,“这些东西背后都是有故事的。”
她摸着一块黄金玉璧,“这块玉璧,是出自一户富商,当家的小公子父母双亡,柔弱好欺,被管家背叛,被意图夺产的堂兄派人追杀,逃到深山老林里遇到了我们,他将这东西给了我,没有这块玉璧作信物,他堂兄那一伙人就不能得逞,当初官府做了公正,若无人当家,家产将全数捐给当地孤儿院……作为交换条件,我派人护送他们主仆西去找了个村子安顿下来。”
余鱼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不像土匪盗贼所为,倒像是无功不受禄的义举了,“他怕他堂兄抢家产,倒不怕你这个外人拿着玉璧回去接手了?”
骷髅女闻言笑了笑:“估计这傻小子是病急乱投医,不知道在哪儿听说的江洋大盗和土匪粗野仗义,他就信了。唉,有外人觊觎的前提下,他这个脑子确实守不住家业。”
余鱼无语。
“好在我也是孤儿,却有吃有穿,并不想和其他孤儿抢那一碗粥米。”
骷髅女说着,又从玉璧后边摸出一枚崭新的剑穗,方才被玉璧挡住了没看见,乍一眼,余鱼有些懵。
骷髅女见她直愣愣地看着,以为她喜欢,转手递给她看,一脸为难道:“方才说了大话,叫姑娘喜欢哪个随便挑,但却有几样是不行的,这剑穗就是其中之一。”
余鱼摇头,微微皱眉:“我不是想要,只是觉得这东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难道是着急替怜怜找剑穗闹的错觉?这剑穗明明花色和编法都与怜怜那个不一样,她来回翻转细看了一遍,发现了共通之处,寻常的剑穗都是顶部小——或缠绕成柱,或编织成花,底下流苏大大铺开,这枚却正相反,怜怜那枚也是如此,难怪她会觉得似曾相识了。
骷髅女一听,却来了精神,“余姑娘见过这剑穗?这原本是一官家小姐所有,为她情郎所赠,后她交给我,请我……”
余鱼心中微动,等她继续说下去,只是骷髅女话未说完,茶点已经送上,白敢先在后头喊了一声,“余姑娘想看这些东西听故事,有的是机会,改日叫婉娘专程给你讲上一天,先来喝杯茶润喉。”
余鱼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女大王居然有这样一个温柔的名字,而且,如她方才所讲的故事属实,她也不是那种丧尽天良的匪头,相反还有些义气,怎么会跟白敢先这种人混在一起了?
白敢先见余鱼和婉娘谈得来,心下暗喜,这样一来,对他也十分有利,婉娘是完全听从他的。
婉娘应了一声,脱鞋上了石床里侧,抬手叫余鱼过去,余鱼犹豫了一下,她坐那块儿没有虎皮垫,看着都觉得凉屁股,坐上一会儿还不痔疮了!婉娘却一个劲儿的热情招呼她,她无奈坐上去,面露惊讶——看着拔拔凉的石床竟是热乎乎的。
婉娘有些得意,“底下有火灶,山中冷,不这么整,冬天可不好挨。”
“婉娘聪慧。”白敢先也脱了鞋上床,盘着腿,看着一点也不讲究,和先前那个一本正经白衣整洁的楼主似乎十分不同,好像哪里变了,余鱼想起他方才在院中诱哄自己时满眼算计,明明觉得他没有变,可眼下却说不清了。
白敢先给她倒了杯粗茶,点心是泛着油色的红糖馍馍和白糖芝麻糯米饼,还散着热气,显然是刚烙完出锅的,跟酒肆茶楼的无法相比,甚至连普通条件好点的人家招待客人的东西都比不上,粗糙到不能再粗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白敢先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向她证明无毒,伸手就随便抓了一个大嚼起来,冲婉娘道,“也还成,但是手艺差点儿,味道淡,没你做的好。”
婉娘似乎被他夸得害羞,没说话,垂下头去,这模样可一点不像女土匪。
余鱼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黏黏糯糯的,甜意钻到心尖上。她看着情意款款的婉娘和心情愉悦的白敢先,忽然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若婉娘能再漂亮几分,哪怕只是普通姿色,而不是眼下这个鬼样子,白敢先会不会除了利用,还能对她多些别的?
想着又否定,应当不会,白敢先这种男人,江如烟都那么漂亮了,最终不也还是沦为棋子,只不过江如烟聪明,自己跳出去罢了,而婉娘看起来也不傻,怎么会任他驱使?
正想着,白敢先喝了口茶,切入正题,“余姑娘现在一定很好奇自己的作用是不是?”
余鱼握着杯子,微微点头,方才他说了她是至关重要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