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玉院。
陶琼琇霍的站起身疾步就往外走去。一众丫鬟们不解,却手脚伶俐的收拾好东西跟上。贴身丫鬟珊瑚拿着披风急走上前给她披上。
正月里风仍是凌厉。更何况这两天又下了场小雨,更添了许多寒意。
不过,她的失态并没有坚持太长时间。只走到院门口她就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站了半晌直到丫鬟有些担心的上去询问,她这才恍然回神。
“回去吧。”她目光看向皇城轻声说。
从闺房到院门口这一路陶琼琇脑袋都是蒙的。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等到他真的来临时她仍是忍不住满心的惶恐震惊以及无措。
她想进宫想去熙华宫想去找陈嘉赐,想去陪着他告诉他不要难过。可她现在连皇宫都进不去,也只能想想而已。
转身她脚步不自觉的缓慢。仍是忍不住去想现在在宫中的陈嘉赐会是什么模样。
他是不是很难过。
院门被推开周氏急匆匆的赶来见着女儿心不在焉的在院中走着顿时瞪了眼丫鬟婆子们。快步上前揽住她的肩,说,“阿莹别担心你祖父已经进宫了,等他回来,你去找他。先回屋,看你手凉的。”
说着话,她握住陶琼琇发凉的手直皱眉,引着她往屋里走。
“娘,我担心小哥哥。他肯定很难过。”陶琼琇勉强笑了笑,低声说。
“好孩子,他没事。过几天,就能来找你了。”见着女儿这样,周氏一阵心疼。一时间也不知道女儿这般重情的性子好还是不好。
现在只盼,那位六殿下,不,以先帝对他的宠爱,应该已经封王了。只盼他以后对女儿能一直这般,不会改变。
“嗯……”怎么会没事呢。陶琼琇心里明白,却也知道不论说什么都没什么作用,只好沉默下来。
皇宫。
陈嘉赐现在很不好,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他淹没,那双向来不显喜怒的眸子,也满是哀伤。
他的皇父,就这样去了。
眼下,一切事情已经按照开元帝生前的安排仅仅有条的进行下去。
诸开国老臣和王爷全都齐聚宫中,宫门紧闭。京都三卫五营全都就位,严防一切宵小作乱。
就在前不久,开元帝崩逝前,已经当着所有人宣布了他这一生最后几道旨意。
第一道,他死后,皇后为太后。
第二道,太子登基为新帝。
第三道,六子封为吴王,以江州为封地。
三道旨意,三个人。开元帝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安排好了他这一生最重视的存在。
众多王公贵族俱都跪拜接旨,其他人倒还罢了。后妃们也已经习惯了帝王的冷视。可诸多王爷们却满心的无奈与愤恨,不甘心为何同为子嗣,父皇却如此厚爱两个嫡子,视他们为无物。太子登基,他们无话可说,可他们这个六弟/哥,竟然以最富庶的江州为封地。父皇,你何其偏心。
太子对这道旨意并不惊讶,这是他和先皇商议后的结果。对于把江州封给自己的胞弟,他并无意见。
他相信他亲自看大的弟弟。
皇帝驾崩,举国节哀,国丧三年,禁一切礼乐。
先帝诸子皆服丧哭灵,新帝就位。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进行了下去。
与此同时,边关告急,北部夷族南下,边关不宁。国内突发几处内乱,朝野震动。
新帝持开元帝遗旨就位,暂缓登基大典。全面接管朝政,亲选人手前去平乱。又下旨,命先帝六子、同母胞弟,开元帝死前亲封的吴王前往边关坐镇,驱逐蛮夷。
这是开元帝驾崩后的第四天。
陶琼琇就在这天,见到了陈嘉赐。
“小哥哥。”见着陈嘉赐脸色苍白,神色沉郁。陶琼琇心中一揪,忙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引着他往室内走去。
陈嘉赐嘴唇轻动,看着陶琼琇握着自己的手,想说不合规矩,想要收回来。可他终究没动。
阿莹的手很暖,让他一颗冰冷的心也带上了些许暖意。
罢了,就这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就这样吧。
陶琼琇拉着陈嘉赐在屋里坐下,无视一群丫鬟们欲言又止的目光,催着她们赶紧把热茶和点心呈上来。待等到热茶上来,她递过去后眼看着男神拿起轻抿一口。方才放心。
天知道,刚才男神的手那么凉,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不是一只活人的手。
陈嘉赐一直看着陶琼琇为着自己张罗,每个消停。眼中的寒冰却慢慢融化,带上了些许暖意。
“……阿莹,我要走了,去边关。”放下茶盏,他唇角微动,有些犹豫,可终究是说出了这句话。
在他欲言又止时,陶琼琇就看了过去。眼下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说,“去,去边关啊。那,那你小心。”
她傻乎乎的回答,等到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伸手,握住陈嘉赐放在小几上的手。“你,你要去边关?非去不可吗?”
当然是非去不可,她心里明白。也早有准备。可就像开元帝崩逝,就算她再怎么提前想过,等到事实来临的时候,她仍旧感觉猝不及防,难以接受。
边关啊,那是多危险的地方。刀剑无眼,生死由命。能平安归来的,又有几人?
就算,就算原文中曾经写过,陈嘉赐驱逐了北夷,凯旋归来,甚至被帝王加封镇北王。可万一这种不讲理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轻轻握住陶琼琇微颤收紧的手,陈嘉赐坚定的说,“是,非去不可。”
陶琼琇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伸手一甩,想要甩开他的手,她想要吵,想要闹。可最后看着男神幽深的眼睛,终究没有开口,只说,“太危险了,很危险的。”
她喃喃的说,甚至不敢说出那句你出了事,我怎么办?这种不吉利的话。
陈嘉赐反应极快,在她想要甩开自己的时候就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双眼看着她,全是坚定。
“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回来。会回来找你。”他说的信誓旦旦,试图要打消掉眼前这个小女孩满眼的不安与担忧。
她要哭了,因为自己。
陈嘉赐心中有些自责,却又有些开心。自责于引得陶琼琇这般,开心于陶琼琇这么在意自己。
陶琼琇的眼泪顿时忍不住了,说,“这种事,又哪里是你说了算的。”
她想说你不要去,你别去,让别人去。可陈嘉赐要去,自然有他的考量。自己何必说这种没有用的话。
“阿莹。”陈嘉赐心中一颤,忙伸手去擦。却总是擦不干净。
陶琼琇忍不住,越哭越厉害。泪珠不停的往下滚。
陈嘉赐无奈,只好轻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去哄。可从头到尾,却是绝口没说不去的话。
陶琼琇哭了一会儿,抬眼看他满眼焦急无奈,甚至有些狼狈。这才慢慢停下。
哭什么呢,又没用。
“凉。”陶琼琇有史以来头一次伸手拨开男神的手,甚至有些嫌弃的说。她现在心情不好,男神的盛世美颜也哄不好她了。
然后自己从袖中摸出手帕,轻轻的擦干脸上的泪。
仔细擦完,又觉得紧绷绷的不舒服。就撇了陈嘉赐一眼,叫丫鬟准备热水,她要擦擦。
一众丫鬟们见她总算不哭了,立即都松了口气,准备了起来。
陈嘉赐被她拨开,一时没忍住竟然愣了愣。
阿莹这是在发脾气吧。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冲自己发脾气,他不习惯之余,又有些好笑和愉悦。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亲手养大的,一直很亲近自己很喜欢自己的猫。因为自己要把她抛下,所以愤愤的挠了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