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说时已然打开罐顶的黑釉碗,一股浓稠的黏液夹带着不知名的黑色软化物,顺着罐口滑入碗中,盛了满满一碗,顺手递近李君羡眼前:“自瓦岗起事,一路坎坷走来,如今又同朝为将,注定你我兄弟情谊长久不散。粗算起来,五郎长我一岁,既是兄长身体抱恙,愚弟自当极力相助。”
我可去你的兄弟情义长久不散,今日再吃一口你的药膳,怕是活不过明日了,李君羡手上一再推阻,胃里却翻江倒海起来。
“堂堂禁军将领,莫要让小辈们笑话了,来,大口,大口吃!”李勣抿着坏笑,一再怂恿道。
良久不见李君羡动嘴,李思文禀着一双懵懂,惹人怜爱的眼神劝道:“叔父快吃吧,可好吃了呢!”
好吃?你父亲给你调制的药膳或许香甜可口,给我的这份可是要命啊!无奈,把柄捏在人家手中,李君羡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萦娘干看着作甚,也是身体欠佳,需要补补?”
那浓稠的黑色软化物看起来都令人发慎,萦娘忙连连摆手道:“此乃英国公专为五郎疮伤调制,我就不掺和了。”
说罢,便以要为李勣父子准备饭食,匆匆离开了前堂。李君羡眼神一转,落在正于李思文嬉闹的儿子身上,哼声道:“你思文贤弟少来崇贤坊玩耍,还不一尽少东之谊,带其多去转转,留在此处是想替为父试药吗?”
顷刻,屋内只剩下心知肚明的二人,李君羡长舒一口气,摆手道:“懋公有事尽管直言,何必如此折磨与我?”
憨笑一声,李勣拱手道:“五郎果然聪慧!”
不聪慧能行吗?若再看不出你的诡计,一命呜呼都没人说理去:“快说,免得我反悔。”
李勣确是有求于人,也不再相逼,坦言道:“我家那小郎君自幼体弱多病,神智未开,如今我又年过半百,总得想着身后事。月前无意知晓义协小郎君有心入仕,我见其秉性醇厚,又重情重义,想着以我半生功勋,为二人于九卿①请个职位。”
“呵!原来是想我家义协与思文贤侄作伴啊。”
“确是如此!”李勣诚然拜道,“此事愚弟斟酌已有七八月,实在别无他法,这才出此下策。委屈五郎之处,他日我家儿郎得以立足,愚弟愿以毕生功勋报答今日恩情。”
见李君羡迟迟不答,李勣生怕他以为要儿子终生与思文作伴,急声道:“三载,只需三载!思文何等情况,我心中有数,我也绝不贪心,三载过后,勿论思文是否立足于九卿,我皆以毕生功勋报答。”
“不必了!”
“嗯?”李勣蒙神不解。
但见李君羡摊手道:“此事非我不帮懋公,实乃那小崽子近日新获不少公爵子嗣为友伴,底气十足,以我对秉性其了解,断然沉不下心来,与思文贤侄在枯燥的九卿为伴三载之久。”
“父母之命,也敢有违?”李勣诧异道。
闻言,李君羡不禁哼笑一声:“懋公长子李震……不是也如此吗?”
“哎,孽缘,孽缘呐!”李勣仰天长叹,“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啊!”
九卿:由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组成隋唐时的中央部分行政官署总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