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这个夜,如此令人心碎。
朱墨想象着楼上楼下这么多的住户,此刻他们的家里会是什么样的?难道也是这么不堪吗?不,不会的,绝对不会。那,他们的家庭真让人羡慕啊,我要是他们就好了,我也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朱墨在昏昏沉沉中觉得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气力也没有,眼睛已经被泪水浸得有点睁不开。
桌上的台灯一直亮着,那昏黄的光亮像是在提醒着她,有一件她想躲也躲不开的事,正在袭扰她的生活,让她不得安宁。
她躺在那儿,借着灯光环顾房间,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床的另一头挨着书柜放着的那个白色双门小柜子上。
小柜子是父亲让他工作的学校里干木工活的工人给做的。这些工人平时只是修理些学校的桌椅板凳,所以柜子做工很粗糙。白色的漆,还是父亲自己亲手刷上去的。
这个小柜子是父亲在她和张智刚结婚跟吕俊红夫妻俩住合并户时,准备让他们放在两家合用的厨房里的,可是他们把柜子放进去以后,剩余的地方连炉灶都放不下了,他们这才把它放到卧室,索性也当书柜用了。
柜子大约有一米五高,做工虽然粗糙,但朱墨看得出来,父亲当时有多么用心,想的有多么周到,柜子分上下两层,设计的一个个空间,正好可以满足厨房里各种长短大小不同用具的摆放。
看着眼前的这个小柜子,朱墨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病中的父亲,一想到父亲,她就特别害怕父亲知道发生在她眼前的事情,特别害怕父母发现他们的女儿,每天的生活其实早已痛苦不堪。
张智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当时并没有去想具体的含义,她也不愿去想。
做饭之前,她虽然把张智放在她面前的协议书拿起来瞅了一眼,可是,那一刻,她心里的震惊,让她根本无法去看那上面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她像是好不容易爬出了一片已经快要淹没她的沼泽,生的欲望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
她想知道张智在那张纸上写的什么东西。
她稍稍抬起自己的上身,伸出手从写字台上拿过张智放在那儿的那张纸,然后放在眼前开始一行一行地往下看,看着看着,一股火就往她的脑门上窜。
她今天才发现,这个跟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真的不是一个男人,是个男人都不会拿出这样一份离婚协议书。
朱墨看着张智把父亲给他们做的这个白色小柜子,甚至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当做夫妻共同财产在协议书上一一列明进行分割,瞬间,她觉得这个男人好恶心啊,如果跟这个男人签这样一份离婚协议,她觉得别人一定会像自己现在恶心张智一样恶心她。
至于孩子的抚养权、抚养费、房产、共同存款什么的,朱墨一眼就看出了张智的文字游戏。
“哼!这个博士的才能都用在这上面了!”
朱墨不再看下去。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床,拿着那张纸就到孩子的房间打开床头柜上的灯,对着被她弄醒正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她的张智说:“你到底是真想离婚还是假想离婚?”
“你又闹啥?”张智还没有完全从睡意中醒来。
“张先生,不是我闹呀,真想离婚,能写出这样的离婚协议吗?”
朱墨几乎把那张纸戳到了张智的脸上。
“有不合适的地方你可以改嘛。”张智彻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