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四.观世音(1 / 1)往事剪首页

三  “姑娘,前面就是村子了。”  深山老林里,树木遮天蔽日,一行人走累了,稍稍停下歇脚。  “哎,多谢。”白宜倚在石头上揉着肩,笑了笑。  看着面前头戴草帽的纤细女子,阿四摇了摇头。城里人干啥不好,非要来这活受罪。这年头,哪有个太平地方,不说洋鬼佬子,但就那军痞匪盗,打炮都打到山沟里了,这穷乡僻壤的,那有什么好看的。  哎不对,阿四想了想,这姑娘说是来考古的。    事情得从上午说起,那时阿四刚从山上下来,准备回村,下山途中,模模糊糊看见林子里有人。过去一看,果然,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见到自己,那俩人大喜过望,立刻扑上来问路。  阿四当时吓了一跳,一问来路,那名青年称他二人来自什么考古队,来靖西考察地貌地质。  对着二人反复打量,阿四满腹狐疑,最近村子里乱的很,这俩人又来历不明,尤其是这女的,太可疑。考古?这成天挖墓下地的活,可养不出这么细皮嫩肉的姑娘。阿四还真不敢带进村。  那个叫祁宁的小伙子倒不含糊,见阿四面露犹豫,面上一笑,阔绰得掏出几个大洋。阿四登时喜上眉梢,点头允了。    趁着歇脚,阿四又同白宜聊起来,“哎,姑娘,你说,你们是来考古的”  “嗯啊。”白宜点头,内心汗颜,还好祁宁反应快,扯了这个谎。考古?她活这么大,连棺材都没摸过一回。  “我们这有啥宝贝吗”阿四嘿嘿一笑,“不瞒你说,洋鬼子也来了好几趟了。”  白宜煞有介事地摆摆手,“这不还没下地吗。再说了,这宝贝的定义,可多了去了,就是你们不稀要的碎陶碎骨,那对于我们考古人也是无价之宝了。”  阿四闻言有些失望,抬眼望了一下,“欸,你男人呢?”  白宜正在喝水,差点没呛死。看来这是误会祁宁了。不过她也懒得解释,多说无益,马脚越少越好,她干笑两声,“去转转了,马上回来。”  这阿四倒是眼尖,嘴里跟她聊着天,一双眼却无时无刻不盯着他俩。    从南京报馆走出后,白宜想办法联系到了裴。这确实是一份任务。  中国内忧外患,连年战争。乱世是滋生鸡鸣狗盗的绝佳土壤,尤其盗墓之徒,更有甚者,串通列强,炸山开墓,走私文物。据说在广西靖西就挖出了个大件,即使村民里头有内鬼,洋人也不方便带走。于是便有人雇了黑骨,以行走私之举。  当时广西,兵乱四起,民生凋敝,盗匪如毛。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裴聿观让她悠着点。    领到任务,俩人就收拾东西来了这里。  然后就华丽丽得迷了路。  二人站在山腰,正要自暴自弃,阿四恰巧出现了。还是祁宁机灵,二话不说,先撒了个谎,捏造了个考古队队员的身份,后来又掏了钱,阿四这才答应把他二人带回村子。  如今正是下山途中,据说那墓穴就在山脚,祁宁便趁这歇脚的功夫,四处转转,寻找附近可有动土痕迹。  而这当然不能告诉阿四。    不久,祁宁就回来了。三人再次出发,已是山脚,村子近在眼前。  十月流火,天未转凉,林子里十分闷热。阿四摸了摸口袋里那四块大洋,心里骂了声。现在的小两口,真他娘的是,有闲钱没处花。    “姑娘,村子到了。”  “哎好。多谢。我们明天可能还要进山,不知您能否找个人为我带路”白宜恬着脸笑。  “还要进山”阿四皱眉,啧了一声,“姑娘,说句你不爱听的。现在到处□□大炮的,你晚上回不来,隔天早上我就得上山把你尸体找回来。”说罢呸了一口,“真当这山是你开的?”  哎呦。这终于给自己脸色瞧了,白宜看得可笑,也着实觉得这副要钱的嘴脸,恶心得很,稍有些恼得瞥了祁宁一眼,让你方寸出手那么大方!穷山沟沟里露钱袋摆慷慨,不是脑子太瘦就是胆子太肥。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确实没法了。没那几个大洋,这阿四指不定就更不安好心,半山腰就动了歹心,给俩人埋山里。虽说他二人身手不差,但地形不熟是硬伤。  ……罢了罢了。白宜看阿四这样,虽也只得再没脾气,心里还是气不过。也学他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直笑。大概太过僵硬的笑容确实吓人。俩人就僵在了那。那阿四起初还翻着白眼一脸凶狠相,后来不知怎的,就猛得一顿,揉了揉眼,直勾勾盯着她身后,也不知看到了什么,那表情,目瞪口呆,像被雷劈了似的,活活白日见鬼。    “……?”白宜也是一愣,再看乌四,眼神都有些直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心里猛得一跳,扭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山风飒飒,空谷绝音。  “或许你的微笑把他吓到了。”祁宁摸摸下巴,似乎并没太在意,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戏看得不亦乐乎。  “别装神弄鬼了。”白宜没好气得挥了挥手,心里一叹,心说认栽了。刚想掏腰包,缺摸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摸出来一看,原来是那张南京档案室的剪报。  白宜手一顿,几乎忘了还有这茬。心想既已至此,不如趁机套点话。叹口气就道,“大哥,你认识这人吗?”  谁料乌四脸色大变,直直看着那个报纸,已及那四个大字,良久,抬头,从头到脚大量起白宜来。  “到底怎么了?”白宜终于忍不住了。  那乌四却转口不答,急急往前走去。“这么着吧,姑娘,我带你找五爷。”    白宜见到赵五爷时,他正坐在门槛上,叼着袋烟喝茶。  “考古队?”赵秋池悠悠抬头打量了她一眼。  “对。”白宜大言不惭,“近日山里出了座古墓。这一带颇有洋军徘徊,五爷也是知道的。想必您也不愿,祖宗的宝贝被贼偷走吧。”  “是不愿。”赵秋池吐了口烟,继续盯着白宜,似乎觉得她颇有趣。“成吧,明日叫阿难带你们上山。”    白宜呼出一口气,点头道谢,才觉阵阵疲惫袭来,便和祁宁转身离开了。    赵五爷继续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知道那方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乌四,又探出头来,脸还是有点发白。  “五,五,五爷……”  “怎么?”赵秋池心生奇怪,就见那阿四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道,“五爷……我刚刚在林子里,好像看见他了……戴着墨镜,就在那女人十步之后。”  “……谁?”赵秋池摸不着头脑。  “那姓汤的。”乌四一咬牙。  五爷面上一愣,啊了一声,也是半天没回过神来。许久,缓缓抬头,刚要继续询问,就见阿难从屋里慢吞吞地走出来,言语烦躁,“五爷,怎得又麻烦我。”  赵五爷看看乌四,又看看阿难,最终招了招手,把乌四先打发走。  “小子就要多麻烦嘛。”赵五爷笑了笑,揉揉少年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人不可貌相。这越是讲究的姑娘,越指不定有多坏。我跟你讲,阿难,这白姑娘,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你快拉倒吧。”阿难一把拍开他的手,“还能比您坏”  赵秋池闻言当真低头想了想,莞尔道,“也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