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玖拾叁——(1 / 1)看见妖怪的少女首页

听着易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印晓寒伸出手想抚平她颤动的肩膀,却只是停在了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滚着各种情绪——怒意,惋惜,无力……更多的则是悔恨。  我背靠墙壁望向他们,觉得面前的场景无比熟悉,心中麻木地感觉不到任何悲哀,仅仅觉得滑稽可笑,不久前也曾在这里我们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守了整夜,害怕着陷入梦境的少女再也不会睁开双眼。  想来。  有人从生命里悄然消失,留下个虚幻约定;  有人在梦境里迷失方向,将生机留给他人;  有人困冰湖里藤蔓缠绕,是为了代替某人;  有人鲜血淋漓手不能握,也仅是受到牵连;  当然,还有无辜的生命伴着消逝,甚至找不到任何缘由……  仅仅觉得滑稽可笑,滑稽的是自己,可笑的也是自己,隐约察觉到真相,却怎么也不敢承认,欺骗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印晓寒。”我下定了决心,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他站起身在看到我脸的一瞬,愣了几秒,最终弯过一边嘴角露出我熟悉的笑来,说:“没怎么听过你喊我的名字,有点陌生,也有点害怕。”  我知道他拥有着灵敏的直觉,所以对他的话一点也没觉得惊讶。  “印晓寒,我想去个地方。”  “这样的话,我当然会陪你一起。”  我笑着摇摇头,道:“大概不行,我想一个人去。”  “可以。”  就在脑中想着如何找理由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印晓寒如此果断地答应下来。  “真的?”  “当然,不过有个条件,叫我一声‘晓寒’。”印晓寒眼神认真地看着我,不像是开玩笑,“你看,我一直叫你晓菲,你却从没有用更亲近的方式喊过我的名字,让我有些伤心。”  我有些惊讶,没有料到他提出这样简单却又莫名其妙的要求。  我犹豫着开口,小声喊了他的名字:“晓寒。”  “嗯?”他皱起眉头,“我没听清。”  “晓寒。”  对面的他无奈地摇摇头,说:“还是没有,你太小声了。”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对着他的方向大声地喊道:“晓寒,这样你听到了吗?听清楚了没?”声音之大,连我都吓了一跳。  蹲在地上的易雪错愕地抬头看我,停止了哭泣。  印晓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朝我摆摆手,说:“嗯,走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语气自然得就像玩耍后的朋友道别,很随和,却让我的心一揪。  “好。”我点点头,露出个僵硬的微笑,“那我先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前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植物往往能在第一时间反映出季节的更替,烦闷的夏天已然过去,风吹在身上多了几分凉意,也带来了秋天的凄清,万物开始凋零,枯败,消亡,绿色慢慢染上金黄,原本都该如此,但在这里却丝毫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眼前不见枯萎的植物,所到之处都被移植上了新的,木槿,铃兰,海棠……姹紫嫣红,竞相盛开如温暖的春季,空气中则是弥漫着金桂浓郁的香气。曾经入过水的池塘虽然少了莲花的点缀,却不知怎么多了好几尾锦鲤,色彩斑斓的样子,相互夺食间激起一阵涟漪。  我静静地踱着步子往前,景致变了,但路却是原来的路,我仿佛能在安静的空气里听见少女淡雅的笑声,看见那明黄色翻飞的裙裾,但当我真的抬起头,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  进入被他们称为“有来无回”的结界,我找到了那个废弃的冷冻库,用力地摁下我知道的密码,陈旧厚重的铁门在身旁发出“咔哒”一声弹开,露出些微缝隙等待着我去推开。  冷气化为白雾不断地往外涌动着,除了给身体带来突如其来的寒意外,此时我的内心就像徘徊在悬崖边般,连同这伸向门把手的指尖一起,忐忑不安地颤抖着,最终,我一咬唇推开了门。  里面的场景同第一次进来时无异,地面上乱糟糟地摆放着好多个冰棺,人偶的雏形摆放在里面,安静得就像死去了一样。我瑟缩着俯下身,透过爬满了霜斑的玻璃盖,开始查看每一副容器里的内容,直到——  我真的发现了“他”。  “妖怪大概都没有办法真正地夺取人类的身体,就算只是一具空壳,最终也会慢慢地腐烂,无法保持鲜活……”  在镜湖,素素无意间说的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脑内回荡着,直到今天看到身体已经出现溃烂的“邱少泽”,我才意识到素素说的没错,因为原主灵魂的渐渐消散,异性双生的“他”已经开始无法保持附身者身体的完整了,那他的行为就会被限制,只能在找到下一个宿主前,将身体存放在极寒的条件下。  于是,我想到了这里。  “喂。”我看着冰棺里紧闭双眼,面部已经腐烂模糊,只依稀能瞧见几分秀气影子的他,出声道,“我来了。”  没有回音。  我狠狠地敲了几下盖子,喊着:“听到了吗?我说我来了。”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如尸体一般,静止了所有的动作。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开始仅凭着“想要结束一切”的想法,以及求证自己猜想的冲动,我鼓足了十六年来最大的勇气,什么都不顾来到了这里,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没了办法。  “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恐慌之下,泪水不自觉涌了出来,却在接触到空气中低温的瞬间,冻结在眼眶里,没有流淌下来。  我瘫坐在地,感觉自己的腿已经跟地面冻结在了一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又提醒着自己要做点什么,看着面前紧闭的冰棺,我僵硬着手想要推开盖子,一次不行,我又试了一次,最后,在我的努力下,冰棺盖终于被我推开,我也因为体力不支加寒冷,跌坐在一旁。  我撑着手臂几乎是爬着凑到开口处,望着里面安详沉睡的面容,颤巍巍地伸出手来……  “姐姐,你想做什么?”  突然睁开的双眼把我吓了一跳,缩回手身体后退几分,我震惊地问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呵呵,忘掉的人真幸福。”他冷笑一声,扯动着松弛腐烂的面部肌肉,显得十分诡异,他从冰棺里坐起身来,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  “是真的……”此时的我,脑子很混乱。  “姐姐似乎还没能好好地运用自己的能力,真的是暴殄天物。”他惋惜地叹了口气,用指尖轻碰过我的身体,仿佛注入了一股热流,刚还僵硬到不得动弹的身体瞬间少了束缚,变得温暖,甚至炽热起来。  身体是变热了,但心却一分分地变冷,变硬。  如果之前的触碰感知到对方深处灵魂的熟悉感,可能只是慌乱中的一丝错觉,但刚才传递过来的相似感,就像讽刺我一样,刺激着脆弱的神经。  我喃喃自语道:“我真的是……异性双生啊……”  “怎么?很诧异吗?”他斜睨着我,质问道,“你今天来难道不是为了求证这件事吗?还是说,平静安逸的生活将你养成了一个天真的傻瓜,真的以为牺牲自己,就可以换来安宁?”  “……”我无话可说,其实,我可能早就意识到自己是异性双生了。  我周身围绕着发生了太多的怪事,一开始还可以傻傻地以为是和印晓寒过多冒险才招致的祸患,但从“异性双生”这个概念开始渗入每一件事后,我察觉到了不对劲,众多的怪事明明牵涉到不止我一个人,却偏偏将伤害带给离我最近的人,像是在挑逗着近在眼前的猎物,将其慢慢逼入死角,那种不慌不忙却满含恶意的行为,让人感到恐慌。不是没有考虑过别人作为双生的可能,但他们都有可以回去的家,只有我一个,来历不明……  我一直不敢承认自己是双生,在心底排斥着这个想法,只是逃避的结果却让越来越多的人受伤,相处了太久,就算被旁人称为“僵尸女”的我也感受到了温暖,他们痛心的眼泪流下来仿佛如带刺的毛球扎进心里,让我好难受,好难受。所以最终,我来到了这里。  “如果……”我放低声音缓缓开口,“我真的是你姐姐,可不可以求你放过他们?”  听到我近似哀求的语气,他笑了,问道:“姐姐,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我……”不知道,莫名其妙失去记忆后,七岁那年醒来,我仅记得三个字“印晓菲”,甚至在还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名字的时候,被不明真相的福利院阿姨给叫上了口,以后,这个名字便跟着我走到了现在。  “不知道吧。”他对我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嘲讽似得撇了撇嘴角,“让我来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我的名字是——印、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