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的吩咐,你都听见了?唱个拿手的!”王之安朝莺柳道。
“是。”莺柳糯糯的应了一声欠身坐下翘起腿来,裙下漏出一只穿了绣花鞋的三寸金莲。坐定了调了调琵琶弹唱起来:“青山隐隐水茫茫,时节登高却异乡。孤城孤客孤舟上,铁石人也断肠,泪涟涟断送了秋光。黄花梦,一夜香,过了重阳……”
难怪苏轼形容琵琶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四根琴弦在纤细的五指波动下流出时而清脆时而圆润的音阶,再伴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语调,怪不得那些文人雅士和老爷大人们都好这一口,再配上莺柳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容貌和一张樱桃小口,张石川这不通音律的门外汉不由得也痴了。
当唱到望故国三千里,倚秋风十二楼。没来由惹起闲愁时,张石川似乎见到莺柳的眼角有些许泪光。
是啊,小小年纪就被卖到青楼学些讨好男人的生活,长大学成了又被一转手卖给富贵人家沦落成一个玩物,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件商品。
看年龄莺柳也不比赵娥大几岁,确是过得这样一种日子。
想到这里,张石川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轻轻叹了口气。
王之安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张大人高高兴兴的,怎么唱这么丧气的曲子!还不快给大人敬杯酒赔个不是!”
“是。”莺柳放下琵琶走过来,伸出纤纤小手拿起酒壶倒满一杯端起来送到张石川面前:“大人恕罪,奴家失礼了,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好说好说。”张石川这才回过神来,忙双手接了酒杯。
他刚刚脑子里正想的是难怪这莺柳走路这么摇曳多姿,原来就是因为缠了小脚,脚那么小站不稳自然走路是这一副姿态了。为了满足男人的变态心理生生把一个健康人变成残疾……
而张石川这一番失神看在王之安眼中自然是别有一番意味了。王之安也端起酒杯:“张大人,请。”
一饮而尽,酒杯又被倒满。身后站着个小脚女人随时给自己倒酒总觉得怪怪的,张石川挥挥手道:“好了,我自己倒就好了。”
“张大人……”王之安刚一张嘴就被堵了回去。
“别叫我张大人了……”左一个大人又一个大人听得他早就腻味了,现在看了那双小脚心里更有点不舒服。
“这……”王之安顿时一脸尴尬,这是几个意思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张石川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说道:“小弟表字琢玉。”
王之安听了大喜,不叫大人,叫字,这可是老熟人才有的待遇啊,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忙笑道:“既然张大人抬举,下官冒昧叫一声琢玉兄,下官表字元侯。”
猿猴,你丫咋不叫大猩猩呢?
张石川笑嘻嘻的一抱拳:“猿猴兄!”
“不知琢玉还要在这里停留几日?愚兄也好安排一些乐子给贤弟。”
张石川只得他又要打听自己此行目的了,他也不想再这么假装亲近了,说道:“猿猴兄不必费心,没几日我就要回去了。”
“哎,贤弟何必如此客气……”
“还有公务在身,不敢耽搁。”
“哦?这才来了几日,哪里就有那么急的。琢玉兄,不知还有什么需要愚兄帮忙的?”
“呃。”张石川看了看一旁的莺柳又看了看伺候着的人。
王之安忙大手一挥:“你们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说着还亲自起身走到门外低声说了几句,又关了门,这才又坐回到桌前。
张石川这才开口道:“猿猴兄,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些公事也有些私事。这私事吗,就是买套宅子,我手下还有几个作坊,想着也试试做些东洋的贸易。这公事吗……”
王之安心头狂喜,这小子终于要交底了。
张石川也是心里好笑:我就是来干私事的,哪儿有什么公事,可我说没有你不信啊!
“咳咳,这公事吗,实不相瞒,王爷让我巡查一番天津府和大沽这边的河务和港口,猿猴兄,此事不可为外人道也……”张石川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是!是!愚兄知道。”王之安使劲点头,心里长出一口气,果然是奔着河道来的。
前几年四阿哥监督治理永定河,又勘察黄淮两河他是知道的,只是这港口,听着心里总有点不放心。“不知琢玉视察的如何了?”
“走了一回,倒是见得四处河堤坚固高磊,河道几无淤塞,码头船舶有序,无论农商都是一片祥和,这都赖王大人为官清正,作事廉明,体恤民情啊。”
王之安听了这话心里这叫一个美啊!这一万两银子外加一套宅子丢进水里总算听见声音了。忙赔笑道:“琢玉言重了,下官只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只是劳烦琢玉回头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哎,猿猴兄不必自谦,这都是我亲眼所见,我必如实回禀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