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来叔年轻时,身强力壮,是村里有名的一把劳动好手。当年建水库时,他一个人顶两个人,一次挑两担的土。一担的土少说有一百来斤,挑着三百来斤的土还走上坡的路,一天百几十担的挑。他的表现得到了建设指挥部的表彰。上水库工地不久,就成了突击队的队长。回到村里后,被选为生产队的队长。他带领全队,上山开垦,下田种地,下溪挖於泥当肥料。年年带领全生产队超额完成公、购粮任务,还保证队里的社员能吃得饱穿得暧。
有一年,西溪上游发大水,把下樟村段的溪堤冲没了。还把堤围边几十亩地也冲没了。正好这些地大部分是宝来叔他们生产队的地。大水过后,宝来叔一不向上级哭,二不向别人伸手。咬咬牙,带着全生产队不分昼夜的干,硬生生的把被冲没的田地填起来,种起来。当年粮食保持不减产的同时,还把被冲垮的三百来米大堤给修复如初。此事得到当年县委县政府的大力宣传和表彰,宝来叔被树为全县的标兵。
到了分田到户时,宝来叔已是五十来岁的人了。因从来没出过门,不知道也不敢到外面去闯。只有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种好。但是在那样的经济大潮中,这种类似古董式的小农经济,只能日暂衰微,以至近乎难以继日的地步。难道宝来叔就没有成家?没有子女去做经济大潮的“弄潮儿”么?独孤兰把低着作记录的头抬起,轻轻的问了一声。没想到这一问,宝来叔竟然放声大哭。在建华和独孤兰的努力安慰下,宝来叔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答了独孤兰提出的疑问。
当年宝来叔到了成婚年龄,四里八乡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几翻折腾后,终于找到心上人。婚后生活美满,但在生育上两人还是出现了分支。当时开始提倡节育工作了,作为生产队长,宝来叔要求宝来婶要带头,不能作落后分子。在婶生下一男一女后,宝来叔自己去作了绝育手术。为此宝来婶还与他吵过架。但小家庭过得还是红红火火,一对孩子很顺利的成长,女孩子出落得水灵灵的。很快就定了亲,出嫁到山后满篱村去。男孩子就在分田到户的那年夏天,为了增加家里收入,下溪里去捞石螺时,手被夹在水里的石缝中,再也游不上来。等找到他时,已是第二天晚上了,整个人已经泡蓬松了。宝来婶在极度的悲伤中,也撤手而去。老来失子,人生之至痛至苦。宝来叔用坚强的意志坚持着生活。直到几年前,宝来叔在自己的地里劳动时,突然倒下了,送医院确诊为老年脑梗。这头优秀的“宝牛”再也无法站起来,自此一直卧病在床。由于家里没人照顾,所以老人生活得太难。女儿家景也很一般,离得也较远,没法天天跑来照顾老人。村里的善心人挤时间来帮助解决一些问题,就这样艰难的度日。
宝来叔、宝山叔这些人,或许在某些没有感恩之心者看来,只有“傻”字的评价。但独孤兰除了细心的记录着,不知不觉中,两腮已是挂满热泪。脑海中浮现很多词句,这是受人崇敬的一代人,这是英雄的一代人,这是无私的一代人,这是楷模的一代人,这是受苦受累的一代人,这是……。
独孤兰环视宝来叔的屋里,放下笔记本,把那大半桶的屎尿提出屋外倒了。当独孤兰提着空木桶回来时,建华正在为宝来叔擦脸。独孤兰放下木桶,抓起扫把,打扫起屋子。建华则接着在屋檐下生火煮起了稀饭。独孤兰走近简易炉灶时,发现那老旧的铝锅里竟然下了不少的米,看样子可以供三四个人吃的量。提醒建华是不是下错米了。建华道,都只能这样子的煮。没办法每一顿来帮忙做饭的,只好一次做够一天的量,然后每一顿有人来了,就帮助热一热,然后打起来给宝来叔吃。
走出宝来叔家,独孤兰心情特别沉重。本来大太阳的天空却觉得那是灰蒙蒙的阴天。好在刚才能为宝来叔出一丁点力,心情才悄悄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