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林两家断亲之事自然没有广而告之先是贾敏悄悄地从荣国府里搬了出来,接着又是贾赦突然送了一连串的仆妇给林家。
真的是一连串,贾赦也是个直接的他直接了当的把柳嫂子的几个孩子还有柳嫂子的娘家人给绑了起来,像串棕子一样的绑在一起让莫管家亲自压送到了林家。
这么一副明晃晃犯了事的模样,就连知道贾赦性格的贾敏瞧见了都忍不住嘴角微抽了,更别提别人,再加上贾敏拒不见贾政,直把贾政晾在林家大门外晾了足足小半天,吃瓜群众便确确实实,明明白白贾林两家之间怕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林如海这次是真铁了心要和荣国府断亲,在他看来,全荣国府上下也就只有一个单纯不做作的大舅兄可以交往一二至于旁人,不谈也罢更别提还出了想要毒害碔哥儿一事。
他虽然不好为儿子讨个公道但也不愿意再和荣国府往来便不经意的让人知道了荣国府所做的好事,顺便提了提断亲之事于是乎,贾林两家断亲之说不胫而走着实把贾母气了个仰倒。
碰到了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姑娘回娘家走走,如此一来谣言不攻自破于是乎贾母便让人下了帖子请贾敏过府一叙那知道贾敏竟然拒了。
就连赖嬷嬷也出动了,她亲自来了林府一趟,先是略略说了王氏之事,另外也请贾敏个姑奶奶回荣国府走走,怎么说,在贾母的七十大寿上,贾敏总不好连个面都不露吧。
贾敏犹豫了许久,终究是见一见了赖嬷嬷,但对于赖嬷嬷所说的让她回去吃贾母七十大寿的寿酒一事却不置可否。
这事她早就与林如海商量过了,所谓礼不可废,再加上贾敏又是晚辈,不好做的太难看,礼照送,但到时就以碔哥儿身子不适为由不去吃席便是。
一则,把断亲的姿势做足,二也是让人明白碔哥儿在林家中的重要性,别以为庶子在林家便不是回事。
赖嬷嬷劝道:“四姑娘,老太太平时是最疼你的,这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太太的七十大寿,你忍心不回去吗?老太太可是望眼欲穿的等着你啊。”
贾敏幽幽一叹,“母亲既然心疼我,又何必做让我为难的事?”
母亲三番四次向碔哥儿下手,可曾想过,她做为林家妇的为难之处。
“四姑娘。”赖嬷嬷急的直道:“你可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儿,老太太怎么舍得让你为难,为了这事,老太太可都把二太太关到家庙里跪经了呢。”
二太太好歹是王家女,王子腾又是个不讲理又护短的性子,要不是看在四姑娘的份上,老太太又怎么会把贵为王家嫡女的二太太送到家庙里跪经呢。
贾敏幽幽道:“在碔哥儿的糖蒸酥酪里,下的是甜梦香。赖嬷嬷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母亲的甜梦香会到了碔哥儿的糖蒸酥酪里?”
一听到甜梦香这三个字,赖嬷嬷如遭雷击,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万没想到,王氏下在酥酪里的毒药竟然会是甜梦香!这可是她们史家秘药中的极品,据闻还是从前朝宫里流出来的,即使是老太太,手里有的也不多,用一枚少一枚,绝不轻易动用的,王氏又是从何而来?
一瞬间,就连赖嬷嬷都有些疑心王氏是不是做了老太太的替罪羊了,毕竟旁人不知,她可是再清楚也不过老太太是有多厌烦着王氏,要趁机拿碔哥儿陷害王氏也是极有可能。
不过赖嬷嬷转念一想,王氏毕竟在老太太身边待久了,接触一二也是有可能的,不说别的,上次王嬷嬷那事时,老太太给的似乎就是甜梦香。
赖嬷嬷想到这事,连忙道:“这……这必定是王氏私下截留的。”
贾敏冷笑,“嬷嬷也也骗我了,母亲是何等小心之人,岂会让王氏这么容易拿掉甜梦香。罢了,母亲既然没把我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又何必在乎我去不去。”
说着,贾敏闇然落泪,贾母的所做所为当真是伤了她的心了,要不是对贾母死了心,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同意林如海断亲的建议。
赖嬷嬷拼了命的跟贾敏解释着,但贾敏认定了贾母有问题,那会相信她的话,客客气气的端茶送客,竟是半句话都不想再跟赖嬷嬷说了。
赖嬷嬷无奈,只能空着手回去复命,也顺便把王氏在碔哥儿的酥酪里下的竟然是甜梦香一事跟贾母说了。
贾母一惊,恨声骂道:“好个王氏!”
还以为她是猪油蒙了心了,原来是想挑拨她和敏儿之间的母女情!
“混帐!”贾母气的不住用拐杖捶地,要是王氏在她跟前,说不定她那拐杖就直接下去了也不定。
“老太太,如今四姑娘当真认定是咱们下的手,这事……”
赖嬷嬷有几分忧心,四姑娘和老太太一般,个性上有些拗执,就怕她当真认定是老太太做的,以后当真和老太太断了亲了。
贾母大怒,“哼!我是她亲娘,她敢!”
虽是骂着,不过贾母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最后叹道:“罢了,到寿宴上再请人帮衬着说和便是。”
到了她七十大寿的那一日,敏儿再怎么也得出现吧,到了那时,再让人凑个趣,不信敏儿当真敢顶着不孝的名声不和她重归于好。
至于贾敏压根不来参加寿宴一事,在贾母想来这是不可能的事儿,毕竟这一次可是她七十岁的整寿,贾敏做为她的亲生女儿,不可能不来参加的。
万没想到,在她七十大寿的正日子,贾敏虽是让人送了份重礼,但林家一家子全都没过来给她拜寿,也不过就让林管家过来说句便是,气的贾母整个人直发抖,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而且不只是贾敏,就连贾赦也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也直接告了病不来,不只是贾赦不来,就连邢夫人、迎春、贾琮,甚至是贾琏也跟着告了病,一时间荣国府里冷冷清清,也就只有一个贾政在贾母身旁。
不只是贾母的脸色灰白,就连来喝寿酒的几位老太妃也觉得尴尬,再见贾政还得意洋洋的以荣国府的主人自居,大伙更觉得无言。
前些时候各种关于荣国府里不可不说的故事满天飞,众人都听了一耳朵,就北静老太妃都听说好些御史摩拳擦掌,准备告贾政一个窃居正堂的,要不是后来贾赦那儿闹的事儿着实有些难看,说不得贾政早就被赶出荣禧堂了,那能在这里得意洋洋的。
北静老太妃与贾母也算交好,见贾母脸色灰白,心下不忍,劝道:“你也是的,一把年纪何必跟孩子们过不去,还不如好好的做你的老封君,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管什么大房二房之争了。”
北静老太妃也忍不住暗暗叹息,她这老朋友也算是人生赢家,自已出身好,娘家又是一门双侯,又肚皮争气,连生了二子一女,在京中贵女中也算是独一份的,就是自个看不开,每每偏着小儿子,平白让大儿子和女儿离了心了。
贾母忍不住抹泪,气道:“我这还不是为敏丫头好,幸亏我平时最偏着她,她竟然连我七十大寿也不肯过来,当真是白疼她一场了。”
贾母言下之意,隐隐有怪着贾敏不孝之意,要是没了迎春与碔哥儿之事,就冲着贾敏连贾母的七十大寿都不肯来,大伙多少也会同意几分。
但如今先是迎春,后是碔哥儿,更甚至连贾母当初有意让探春代宝玉吃了那酥酪一事也在赵姨娘不经意间的诉苦之下流了出去,自己不慈,焉能怪子女不孝呢。
南安老太妃心下不屑,轻啜香茗,连接都不接贾母的话,而北静老太妃也不过含笑不语。就连跟贾母最要好的两位老太妃都不管了,旁人更不可能管,均都拿着话儿岔了过去。
贾母诉苦失败,着实郁闷。
虽说这一次的寿宴里缺了林家一家子和贾赦一房,其他的人倒是来的挺齐的,不过是史家二房史鼐带着大房留下来的孤女史湘云,和自家子女史湘雯与史默来了,就连史家老三史鼎也难得的来了。
史鼎虽是匆匆来回,不过以史老三和贾母多年不曾往来的情况,也算是给贾母一个面子了。
众人都知道史鼎这次也有份押送甄家回京,好些人想问一问甄家的情况,偏生史鼎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般,说什么也不肯说,逼急了还直接遁了,让好些好奇甄家事的人就像是被猫挠一般,又好奇的不得了。
史鼐和史鼎当年自保龄候爵位之争后便有些不好,面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弟也着实拿他没办法,只能跟众人道了个恼,陪笑道:“老三就是这性子,咱们做兄长的也拿他没办法。”
贾母微感不满,“也就你能容着他这倔脾气!”
一个、二个连一点子小忙都不肯帮,要来何用。
贾母抱着一身红衣,打扮的像大红包子一般的史湘云哄道:“湘云要不就留在荣国府里,和姑奶奶亲香亲香?”
几个娘家侄孙女之中,她最偏疼的便是史湘云,一则是心疼她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只能依着叔婶过活,再则,也是借着这事让老二知道,他那爵位全是靠着她才能捡到的,要不是她一力支持,保龄候的爵位可轮不到老二来坐呢。
湘云才六岁,正是爱玩的时候,平时史鼐夫妇待她虽然算不得差,可也绝对称不上一个好字,小小年纪,虽然还拿不得针,但便得学着打络子,帮着添补家用。
有那个孩子爱做针线活的,一听到贾母邀她在荣国府小住,当下便就应了。“宝玉哥哥也在吗?那我就住在碧纱橱里,方便我找宝玉哥哥一起玩去。”
贾母也不是头一回留湘云在荣国府里小住了,每次都是安排在碧纱橱中,与宝玉为邻。
按说宝玉眼下也有七岁了,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么安排自然是极不恰当的,不过湘云无父无母,史鼐夫妇待她又不过是面子情,也由得贾母糟蹋湘云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