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悠悠转回身,望向姬远,眸光如炬,那眸子中,希冀,渴望,哀求多种情绪交融混杂,这眸光,只属于一个弥留之际的父亲,他想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为天聪不敏的儿子,筹谋最后一件事情。
姬远本以为姬洋还要再叮嘱几句,便宽慰道:“兄长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
令姬远感到意外的是,一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兄长,今日却难得地打断了他的话,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姬远没来由的生出些惶惑之情来。
“阿远啊,盛儿在你身边已经叨扰多时了,偏他又是个不省心的,总是闯下祸事,让你替他收拾烂摊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确实是不能继续待在你身边给你裹乱了。我这身子,我心中有数,一日不如一日了,面见祖宗也是只在须臾,这些日子,就让盛儿在我身边尽尽孝道吧,如若可以,我死也能瞑目了。”
姬洋深知弟弟为人,那时候盛儿年幼,自己身体又不好,有些事情无法替儿子做主,便只能将盛儿托付给姬远养育。可是这么多年来,跟着叔父厮混,难免耳濡目染,不仅未得良好教养,反而变得愈发骄纵任性,沾染上的不良习气多半与弟弟脱不了干系。
加之那朝堂,波云诡谲,弟弟如此精明之人,都还要时刻提防遭人陷害,更别说自己那个愚钝的儿子。他熟知儿子秉性,以他的能耐,如何应付得了那尔虞我诈啊,为今之计,只有让他早早远离,若不然待到某日东窗事发,姬远都朝不保夕之时,他又怎能护得儿子周全呢。
他知晓自己已然濒临油尽灯枯,若再一味纵容下去,自己的儿子多半得毁在弟弟手中,到那时,自己业已入土,再也无力挽救了。到底不是亲生骨肉,自然不会为儿女计深远。如今盛儿已过弱冠,有些事也不用必再依赖姬远了,此时正是让盛儿脱离姬远的好时机。
姬洋说得恳切,姬远不想再有所辩白忤逆,而令兄长之疾雪上加霜,只得答应,以安兄长之心。
可聪敏如姬远,又怎会不知,兄长是因为对自己的不信任,不想再将儿子托付于自己,才会让姬盛回去身边服侍。
望着兄长离去的瘦弱身影,姬远明白,从此兄弟二人之间便生了抵牾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