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等着听爷爷自夸的言语,却听见的是一句被沉淀的肺腑之言:“不然我可就要孑然一身咯。”
两根麻花辫束在胸前,一身干净的呢绒校服装,灰色的布鞋上绣着两朵格桑花,盛开的样子像极了她那融进人群依旧璀璨的容颜。
走在示威游行队伍的最前面,手中的小红旗,随着呐喊声的高亢而舞动。脸颊上的红晕不知是因为天气燥热的缘故?还是自我情感激愤的缘故?
这抹红晕,将心底的愤怒都带动出了可爱色彩,仿若她鞋面上的格桑花,被这簇可爱穿针引线,片片零落在他的心底。
阿裳说:“原来爷爷对奶奶是一见钟情啊。”
爷爷只是淡淡地笑笑,对于霓裳的言语表示了默认。车轮的转动,留下一路的车辙印,那是爷爷与奶奶故事回溯的绳索。
霓裳喜听爷爷讲故事,自身情感与阅历的丰沛,总能让爷爷的故事听上去比别人讲出来的多了一份人情味。何况,这个故事爷爷还是主角。自然,免不了的是情感动容。
民国时代,人们提到,总会带着几分悲情色彩,又会带着几丝浪漫情怀。动乱的年代从来都不乏多情的诗人与婉约的姑娘。
如今,还可从奶奶苍老的容颜中窥见年轻时的芳华,谈不上惊艳的绝代,却也是小家碧玉妆落成的秀丽。
奶奶家境殷实,算得上大家闺秀,加上模样不俗,追求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在那个兴写情书的年代,奶奶每周收到的信件都会让爷爷在情感上蒙上一层紧张。
可是,爷爷从来不知。在奶奶收到的情书当中,唯有爷爷的信让她百看不厌。总会在无人之际,拿出来反复念叨,要将信中的一字一言镌刻在自己的心上,一步步催化情感的衍生。
可奶奶从未给爷爷回信,或许是受到了西方教育的影响。年轻气盛的奶奶直接找到爷爷,没有丝毫忸怩地说道:“你的信,我都看了。”
爷爷家境并不好,这让他在大学这间学堂里面,充满了自卑感。所以,他未曾抬头看奶奶,只是一味地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很喜欢。”看着爷爷的腼腆,奶奶提高了音量。
就这样,这份在爷爷信中绵延了半年多的情感,一步步走向了两厢情愿的日光。他们会偶尔相约出去看一场电影,当然票钱大多都是爷爷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
对于爷爷的家境,奶奶从不说一二。只是,在往后两人相约,奶奶便不再去往电影院,也不再去咖啡厅。只是跟爷爷沿着公园的湖边一圈一圈的走着。
夕阳西下,微风渐起,细细地交谈声被风吹落到湖中央,倒映出过分的美丽。
在任何年代,门第不对等的爱情总是不被祝福的。他们的命运在现实的打压之下,任你花开多么绚烂,终将只是凋谢的命运。门第对等的爱情,大多是无花果的形式,没有花期,直接嫁接果实。
家中长辈知道奶奶倾心一位穷家小子之后,家里人不顾她的执意反对,为她定下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
只是奶奶以死相逼。家里人见状,不得不作出妥协。虽未取消婚约,却也将奶奶送出了国。想着,让时间与距离淡化两人之间的所有情感。届时,留学归来,再完婚也不迟。
尘世多变,再见除了重逢欢喜,还有沧海桑田。
当奶奶三年后,提着行李归家,看见的是那曾经雕梁画栋的宅邸已是杂草丛生,落叶覆了一地,而家中早已是空无一人。
这刻,她终是明白了自己迟迟收不到家信的原因。她跪倒在大门前,大风卷起一地落叶,掀开了那刺目的猩红。
奶奶经过多方打听,对于家中的变故才有了清晰透明的认知。家国情仇之下总能滋生出非比寻常的坚韧。逝者已逝,奶奶的悲伤化作了一缕缕革命热情。她在无形的战火中穿梭来回,生死早已是她看淡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