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之见好友为那母子出头,笑了一下,却并未作声。 崔瑾珠今儿个心情却是没那么好,听闻身后的少年声也并未理睬,只看了身边仆妇一眼,那仆妇便领命带着两个小厮上前扯起那妇人便要走。 那妇人看这架势吓得高声尖叫起来,路边行人也渐渐有些骚动,沈俾文和几个学子更是下马疾步行去,将两个小厮拉开,甚至有人将小厮们推倒,狠狠踹了几脚。 学子们将那母子护在身后,看向那少女,竟发现还是个熟人。 “是你?”沈俾文诧异道,想了想却未说下去,仍旧有些忿忿地道,“你好生不讲理,这母子已是这个样子,你又何必为难人?你要银子,我给你便是!”说着,便从怀中取出银子,又向身边几人凑了一些,狠狠掷在崔瑾珠跟前。 崔瑾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学子“行侠仗义”,只回头问那仆妇:“记住这妇人长相没有?” 仆妇闻言赶紧转头细细看了眼,又回道:“小姐,记住了!” “好,将地上银子捡起,充作你们几个的药费。我们走。” 沈俾文闻言便知她之后还要找这母子麻烦,当真气愤不已,这崔家小姐怎生如此不讲理!之前见她都是微颤颤跟在姐妹们身后不大说话的,便以为是个腼腆羞涩的姑娘,也只在偷瞧谨安的时候胆大了些,谁知竟是个这样蛮横骄纵又刻薄的性格。 而崔瑾珠却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可一转身却看到了她家小狮子穿着一身青色锦袍、端着一张粉嫩小俊脸,牵马站在路边,正看着她“甜甜”笑。 崔瑾珠下意识便松开了眉头,也回了他一个笑,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微微弯起大大的杏眼,红润的小嘴勾起嘴角抿着朝人笑的样子,可比她小孙子甜多了。愣是笑得杨越之哭笑不得。 她转身想走,想了想却又觉得不行,又回转身去,看向身后的那群小子。 崔瑾珠沉思片刻,便朝那狠狠瞪向她的沈俾文微微一笑,淡淡道:“小子愚也。” 沈俾文见从头到尾一直面无表情的崔瑾珠忽然转身对他一笑,便是一惊,闻言却又是一愣。 沈俾文毕竟是沈善从的后人,应有的向学态度还是有的,听闻对方用如此方式作开场白,便压下了心中的愤怒,规规矩矩拱手道:“愿闻其详。” “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何解?”原本一群学子以为她要讲什么大道理,听了这句话却都是笑了起来,只有几人皱眉沉思了起来。而杨越之却是挑了挑眉,甚是有趣地看向了她的背影。 此句出自《荀子·修身》,却并不是多深奥的句文,沈俾文随口便来:“此句说的是,真正明理的人,能够正确认识是与非;而愚昧的人,却总是混淆是非,把是当作非,非当作是。这句话是教人们要正确认识是是非非的。” 崔瑾珠闻言微微一笑,却是不再言语。 沈俾文见崔瑾珠对他笑而不语,又想起刚刚她说他“愚”,虽还未弄清楚状况,却仍旧忍不住渐渐红了耳朵。 崔瑾珠看他们似还未醒悟过来,便对搀扶着马夫的小厮道:“扶他躺下。”小厮依令行事。 转头便又对沈俾文道:“若是刚刚你们上来见到车夫躺在地上被马压着,而这妇人却指着车夫的鼻子怒骂,你们待如何?” 众学子闻言一愣,纷纷静了下来。 沈俾文回头看看身后毫发无伤的妇人和只膝盖破了点皮的小孩,又看向那明显已是伤了腿不能站立、没有小厮搀扶只能跌坐在地上的车夫。 他这下是真的红了脸,羞得垂眸回答道:“是小子愚钝了。” “你愚钝在哪里?”崔瑾珠微笑着问道。 “我愚钝在未弄清楚前情,也未看明白受伤的人是谁。”沈俾人回道。 “非也。”崔瑾珠仍旧微笑着 沈俾人这回是真的想不明白了,抬头茫然看着她,众学子也均搞不懂这姑娘到底想说什么。只有杨越之越看越有意思,只有些奇怪,这般热的天气,这崔家姑娘怎么还披着斗篷。 而这边厢崔瑾珠却是有些感叹这孩子不愧是沈善从的后人,即便脑子不甚清楚,知错的态度还是好的。这般想着,她也不吝替老友多教导一番,便道:“人走人道,马车行车马道,互不相干,何来事故?盖因有人行了不该行的道。是与非,与伤在何人无关,仅看谁人违了规矩。” 听闻此言,一众学子们都是恍然大悟之色,却仍有人开口反驳道: “如此说来,却是这母子不对。但是三十两银子对于小户人家而言却是笔大数目,姑娘你又不缺钱,何必为难人家?” 崔瑾珠笑着摇了摇头,道:“便是今日,你路遇一人,推你一把,揍你一拳,后又问你要纹银一两,你肯否?”见那小少年一愣,便替他答道,“你必是不肯的。你既是不肯,为何又要我肯?银子多少不论,我见公子身着华服,腰佩美玉,似是家资丰厚,为何区区一两银子都要计较?” 那少年憋红了脸,结巴地说道:“可、可那妇人并未向你要银子,是你向她要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