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正道与奇谋(1 / 1)绯闻太后的真实人生首页

冯煦早听说了,宗爱阴险毒辣,对所有人都怀着恨意,朝中宫中都有许多人遭到了他的毒手。    就在刚刚她看到宗爱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在劫难逃了。    但不想,最终宗爱离开宁心宫时是客客气气笑着走的,看样子他再也不会来打扰姑姑和自己了。    自己早觉得姑姑很了不起,可如今才知道还是将姑姑看低了。冯煦很想听姑姑讲一讲她如何敢直接回绝宗爱却没能让他翻脸,然后再让许春衣进来拿出伤药勾起往事,最后又轻轻地把宗爱的注意引到了外面。    但是姑姑只告诉自己宗爱也是一个人,就再不肯多话了。    冯煦见姑姑开始礼佛,就悄悄地退回了自己房中。    坐在桌前想了想,姑姑的行事,正与自己方才从拓跋濬手中接过来的问题暗中相合。    “权制断于君则威”是法家的观点,谷先生一向赞同,他希望拓跋濬能与他的先祖魏国的道武帝一般用法家的手段治理魏国,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使得魏国更加强大。    可是,驾崩不久的拓跋焘一向就是如此强权的帝王,他以刑杀为威,虽然使得魏国扩地千里,一统北地,但也杀戮太过,最后死于非命。以法家治国并不为错,可是一味尊崇法家过于严苛,反而不当,不若间以儒学教导百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仁而有序。    冯煦不知不觉写满了几页纸,她幼时随父亲学儒读史,后来又从谷先生学法,还亲身经历过了许多苦难,刚刚宗爱和姑姑的所为更是让她反复思考,下笔有如神助。    第二天,冯煦到东宫时,谷先生已经在坐,见了她第一次点了点头,“原来女郎是燕国冯氏后人。”    冯煦诧异不已。    拓跋濬就笑道:“昨夜我看了你的文章,觉得写得特别好,便急忙遣人送到了谷先生处,不想谷先生更觉得惊奇,早早就来了,宫门一开就来等着见你。”    原本说好了是替拓跋濬做作答,不想他竟然把自己代笔之事说了出去,冯煦一时有些难为情,“我不过把自己所思所想写出来而已。”    “一个女郎能写出这些很不容易,”谷先生似有不信,接着一直问了冯煦许多问题,听她答了才又叹道:“冯氏有后如此,也许先祖并非无能之辈,是以当年才能取代慕容氏。”    冯煦听他中之意,似乎对自己的祖辈并不尊崇,一时倒不知何意。    拓跋濬就说:“谷先生的祖父谷浑原是燕国成武皇帝治下广武将军,后来因为冯氏取代慕容氏才投到魏国。”    冯家的帝位正是自成武皇帝慕容垂的后代手中取得,所以也可以说谷先生与自己亦是有世仇的。无怪他先前待自己一直十分无礼,想来也有这个原因。    可是冯煦早已经看淡这些恩怨了,乱世之中,真正追究仇恨,恐怕世上所有人都要相互杀戮尽了才能真正完结吧。特别自拓跋焘被杀死之后,她心中早就没有什么不平了。因此就笑了笑道:“如今我们既然都在太孙身边,便都应该竭尽全力,辅佐太孙,造福黎民才是。”    拓跋濬便笑道:“谷先生,我能邀煦儿一同读书,便是早看出她不同寻常女子,现在先生也赞同了吧。”    谷洪端正形容,长揖道:“下官恭贺太孙得贤妃如此!”    冯煦脸一红,便要退出书房,拓跋濬拉住她笑道:“谷先生是诚实之人,我们得了先生的祝贺应该高兴才对。”    自此,上课之时谷先生不再视冯煦为无物,完全将她与太孙一样对待。虽然太孙从小在先帝身边长大,见识才干不同凡人,但是冯家女郎一样让他不能小觑。    假使冯家女郎与太孙一样的教养,现在恐怕比太孙还要出众。    若非这是一位女郎,谷洪也许会劝太孙杀掉她。冯氏后裔,天纵奇才,若为男子有复国之志,将来便是太孙难以应付的敌手。    谷洪的心思冯煦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她只会笑这位有些呆气的先生。    晋灭之后一百余年,天下英雄风起云涌,逐鹿中原,当于彼时,自己哪怕身为女子,也会冯家的燕国竭尽全力。但自从拓跋焘平定诸国,一统北方后,当年诸国便再无复国之望了。这本是天下大势,就像当年秦始皇、汉高祖一统天下一般。自己就是男儿,也唯有在魏国出仕,出将入相,留名青史。    何况眼下的冯煦心里满满的都是拓跋濬。    拓跋濬在她的眼里是最英俊的少年:方正而硬朗的面容,明亮的眼睛,坚毅的嘴唇,就连他脸颊上的那颗黑痣都让她欢喜不已。因为喜爱那高瘦而矫健的身姿,冯煦就连对鲜卑人的装扮也看入了眼,结辫披散的头发,利落的裤褶,束腰的皮带和皮靴……总之,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冯煦由衷希望他能成功,诚心地帮助他成功,并不是她渴望共享那无上的荣耀,而是只是单纯地想看到他愿望达成的快乐和幸福。    就像他一直带给过自己的一样。    因此,在如此的困境中,两个少年从没有沉浸在阴霾中,他们彼此沐浴在对方的阳光之中,充满了斗志。    如今拓跋濬得到了统率禁兵的平西将军源贺、尚书步六孤丽、殿中尚书长孙渴侯、长乐王拓跋南阳与羽林郎中刘尼等人的支持,“宗爱出身宦官,在朝中并没有多少根基,骤然把持朝政,也不能一时将他们都除掉,”拓跋濬告诉冯煦,“现在我们已经等到了一个时机,临淮王叔和广阳王叔对拓跋余与宗爱勾结抢夺皇位十分不满,正准备起兵反叛。”    临淮王拓跋建和广阳王拓跋谭都曾带兵出征,也曾立下赫赫战功,且他们都年长于拓跋余,有不平之意自是当然。冯煦就悄悄问:“你打算参加他们吗?”    “不,”拓跋濬摇了摇头,“我这两位王叔有勇而无谋,现在还未起兵,消息便传了出去。我既然得知,恐怕新帝和宗爱也会听到了,究竟能否成功尚难料定。且即便他们能胜,将来又能如何呢?”    冯煦便明白过来,“他们若是能打败新帝和拓跋余,也不会立你为帝。而且,这两个人现在能齐心合力,若是胜了,又会兴起一番风波。”    “你果然一点就透,”拓跋濬就笑了,“情形正是你说的那般,所以我依旧要在东宫默然无声,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太小,什么也不懂,根本算不上威胁。”    “这就是坐山观虎斗了。”    “应该说是驱虎相斗!”    “两位皇叔能有反意,也与你有关?”    “我曾暗地里推了一把。”    真想不到笑容明朗的拓跋濬竟然如此有权谋,冯煦仔细地端详他,“你有时候也与我想的不一样。”    “你别忘记了,我从小就跟在祖父身边长大,见到不知多少谋反政变,”拓跋濬不以为然,“朝政军国大事,有正道,亦要有奇谋,立于不败之地不过是最最基本的。”    是啊,自己原本没有见过参与朝政、军情的拓跋濬,两人相见一直在后宫之中,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直到现在,因为宗爱的政变他才会将他的权谋展现在自己面前。要知道拓跋濬可是皇孙,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冯煦很快就接受了拓跋濬的另一面,心里还不由得生出了仰慕和敬佩,同时,她也有了些隐忧,“这样似乎有些冷酷无情呢。”    “对于敌人,必须冷酷无情,如果不够冷酷不够无情,也许死去的就是我们了。”拓跋濬似乎看到了她的心,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可是,对心爱的女子,我有的只是疼爱!”    冯煦就笑了,拓跋濬对自己的果真只有疼爱呢。    每天来东宫的日子很愉快,除了拓跋濬对她一味的好,常氏也特别关照冯煦。她最喜欢得意地表白,“你才进宫没多久,我就觉得你和太孙正合适,时常在太孙面前提起你,现在,果不其然,你们最能说到一处。”    冯煦知道常姨喜欢自己,她也喜欢常姨,同是燕地故人,早就将她们连结在一起,而其后更多的往来,使得她们有如亲人一般,冯煦就亲自在常姨最艰难的时候帮她把财物送给宫外的亲人。因此她听着常姨的话,心里甜丝丝的,也许没有常姨在拓跋濬面前的嘀咕,拓跋濬未必能初见时就注意到自己,然后他们也未必会如此迅速地相知相得了。只是这些话就是在常姨面前也不好说出来,便垂头道:“常姨,你又唠叨了。”    常氏看着煦儿的脸上透着红意,便又笑了,自己早将太孙看得与亲儿子一样,不,比亲儿子还亲,自己的儿子才生下来就分开了,十几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太孙,从生下来就抱给自己,一点点地将他哺养长大,两人才是真正的母子,因此,“我能得你这么一个好儿媳妇,真是有福呢。”    “常姨!”冯煦不肯再听下去了,跺跺脚要走,“我该回去了。”    “好啦,好啦,常姨不唠叨了。”常氏就笑着让人拿来一个食盒,“这是我新做的素面卷子,加了燕地那边的黍面,给你昭仪带过去尝尝。”    冯煦小时候家里也时常常吃黍米黍面,因此她也喜欢这种带了燕地风味的食物,就笑着接了,“正好姑姑这几天斋戒,不动荤腥。”    还在拓跋焘改太平真君为正平年号后,禁佛便松懈了,如今先帝一驾崩,不必说宫外,就是宫里也纷纷重新供奉佛祖了。姑姑也拿出收藏已久的一尊金佛,上香颂经,定期斋戒。    常氏便叹,“先帝去了,昭仪心里苦啊。”    自从拓跋焘驾崩之后,姑姑便一直素面素服,加之她供佛颂经,大家便都以为她思念先帝,为先帝祈福,不想常氏竟然也能做如此之想。    冯煦却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