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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那天晚上写完作业,她像疯子一样在家跳来跳去,因为不停地跳动能够让她消耗热量。第二天上学她连早餐也不敢吃,饿到中午的时候实在顶不住了,她咬了一口馒头,告诉自己直到晚上都不要再吃任何东西。    宋清远对她发出的邀请再度被拒绝之后,说他和韩彻也不吃麻辣烫了,叫她不要节食,正常吃饭;以后带她一起跑步上学放学。许悠答应了,不过她只答应了后半句。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吃饭,外面卖的葱油饼,煎饺,炒面,麻辣烫,这些曾经无比吸引她的小吃,现在就像□□一样让她不敢靠近,每当饿得不行的时候,她就拿出许蔚然的照片看一下,或者回想自己看到的许思音穿着裙子的模样,依靠那种危机感支撑过去。    大量的运动和极少的能量摄取让她在两周以后就减回了原来的体重,她站在药店的体重秤上兴奋不已。那天是周一,她决定奖励自己在午饭的时候吃一个馒头,但在举行升旗仪式的时候她忽然眼冒金星了。她看不清天空,看不清国旗,后来连周围的人都看不见,眼前像是电视无信号时闪来闪去的屏幕,不停地跃动着大片大片的闪光点,耳边则是挥之不去的嗡嗡声。心跳越来越快,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要死了。她拍了拍了前面同学的肩膀,尽力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近乎虚无缥缈了,她凭印象记得那是王依依。    王依依被她苍白的脸色和苍白的嘴唇吓了一跳,扶着她朝校医室走去。医生给她喝了一碗糖水,说是低血糖造成的,以后一定要记得吃早餐。    许悠默默地在床上躺了二十来分钟,在视线恢复一片清明之后认真考虑着怎样吃早餐才不会发胖。她减肥速度之快,成效之明显,惹得班里嚷嚷着要减肥的女生们羡慕非常。她们的家长总是做好一日三餐强迫她们吃,又在她们决定戒掉零食的时候及时补上一袋子,这些阻力显然是许悠所没有的,所以她的进展才如此顺利。    *    那时的许悠已经习惯了每天都穿小背心,因为她发现班里大部分女生都和她一样,不穿的反而是少数。但她们会讨论某些女生已经高高挺起的胸|脯,说她们的那个地方夸张得令人害怕,看起来像是年纪很大的女人才会有的,于是那些丰满的女生不得不在她们的嘲笑中低下头去。许悠之前胖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胸|脯也有一些鼓起来的趋势,这个趋势在她实施减肥以后有效地遏制了,但围度依然在缓慢地增长。    “我妈说这是发|育。”苏楠告诉她。    许悠看了看她的胸|脯,隐约感觉苏楠的比她的要突出来一点。她放心了,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五年级小学生她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情。直到某天她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胸|脯传来阵阵胀痛,摸的时候捏起来一个肿块,疼痛从那里发迹;她心里又开始咚咚作响了,她联想到了恶性肿瘤和乳|腺癌。    她跑去客厅给苏楠打电话,问苏楠有没有肿块和胀痛,苏楠说没有,这让她如遭雷击。她悲哀地抹着眼泪,一遍遍地数着抽屉里仅剩的九百多元,明白自己不可能去医院了,只能等死。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四周的黑暗令她的恐惧无限扩张。她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她想写一封遗书,但是她还不知道许蔚然在平城的具体地址,他们都是电话联系的。    钟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清晰无比,像沉重的脚步声敲击在她的心上。她拨通了许蔚然的电话,又迅速挂掉,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个问题令她难以启齿。同样的举动重复五六遍之后,座机铃铃铃地响了。    许悠的心跳变得像鼓点一样快速而狂烈,她颤抖着手拿起听筒,耳边是他略带疲惫但依然温和的声音,问她怎么了。她紧张得忘记了哭,含含糊糊地说睡不着;他就说,我给你讲故事吧。    她听到他窸窸窣窣地掀开被子起床,推开了一扇轻微地响着吱呀声的门,轻轻走到阳台。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了,她知道他所在的寄宿高中早上六点钟就要起来,这让她罪恶不已,但他低沉的声音已经开始了讲述,是一个关于大兔子和小兔子的故事。    许悠一字不落地听完,纷乱的思绪就像秋风停止后的落叶沉淀在地面上。确定这是个圆满的结局之后她的提问才停止,大脑忽然就像断片似的忘记了之前可怕的现实。    她回卧室一觉睡到天亮,隔天起床穿小背心的时候感觉到胸前的肿块隐隐作痛,这才重新卷入之前遗忘的漩涡当中,整个人如同被乌云笼罩一般无所适从。她决定多问几个女生,找到和她同病相怜的人,可一旦来到学校,嬉闹和玩耍又会在第一时间将她从漫无边际的恐惧里拉扯而出。她在无忧无虑和心事重重的交界处走来走去,白天和黑夜就是它们的分界,她只在疼痛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件严肃的事,然后为自己即将走向死亡的未知而泪流不止。    终于在初冬来临后的一天晚上,许悠的害怕和悲哀找到了出口。那天班主任来她家做家访,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为她的哭泣感到心疼,在发现许悠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显然,她以为许悠是因为孤独才哭的;那时许悠的家长已经连续缺席三次家长会了。    “你妈妈多久没回来了?”    “大半年了。上次是五月份回来的。”    “平时你就一个人住?”    “嗯。”    班主任的手在她瘦得快要没肉的脸颊上摸了摸,问她是不是没有生活费了。许悠报出了剩下的钱数,在她减肥之后平日的开支很小,对她来说撑到寒假绰绰有余。但这个数字还是让班主任震惊了,她说:“这点钱怎么够?你还在长身体!”    那天班主任给了她六百元,还亲自在厨房里帮她煮鸡蛋面。许悠捧着热气腾腾的碗,她快要忘记自己上次这么吃是在什么时候了,似乎在许蔚然离开之后她就没怎么做过饭,吃的都是外面卖的食物。    她把那碗面吃得精光,放下筷子的一瞬间胸|脯的疼痛又剧烈起来。面对班主任关切的询问,她的眼睛再度红了,哭着说自己的胸前长了两个肿块。班主任明白后哭笑不得,告诉她乳|腺|胀|痛是发育期间的正常现象,她不需要去医院,也不会死掉。    许悠的担忧这才戛然而止。    *    一周后,班主任在某个课间将她叫到了办公室。分析完期中考试的成绩和错题,她带着慈爱的笑容告诉她,她已经通知了她的母亲。这对于许悠来说完全是噩耗,她可以想见庄青回来时她将经历怎样的遭遇了,也许会比上一次更惨,但班主任对此浑然不知;她整理好桌上的一沓作业,递给许悠,让她帮忙分发给同学。离开时许悠听到身后的办公室里传来她们低低的交谈:    “……是个自觉的孩子,大人不管不问太不负责任了。”    老师没有说清楚她的母亲什么时候回家,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许悠就像身边埋着一颗□□那样忐忑不安。她的听觉变得无比敏锐,每当有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脚步声从她家门前经过,她就心头一凛,浑身的寒毛都极为警惕地竖立起来。    她时常梦到母亲如何揍她。当时她跟宋清远和韩彻约好的锻炼还没有停止,只是把次数减少到一周三次,从周三到周五是他们例行跑步上下学的时间。在一个夕阳温柔的傍晚她跑得气喘吁吁地回家,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母亲忽然出现在她的卧室门口,无比憎恶地叫着她的名字,扑过来揪她的头发。一场激烈的挣扎过后就是没命地逃跑和躲避,那架势仿佛她正在被人追杀;她大步大步地跳下台阶,在快要逃脱的时刻一脚踏空,又在预感自己即将完蛋的瞬间满头大汗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