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剑山庄庄主关门四弟子、即洛剑山庄少主洛少衍,叩谢慕公子大恩!”
“洛剑山庄庄主关门五弟子官绮雪,叩谢慕公子大恩!”
随着青榕言罢,五人齐齐对着季璃清一拜,凛然无畏的嗓音落下如古钟敲落,空响不绝。
抬起头,五人皆是泪湿于睫,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未见怯色,反而越发从容坚定。
季璃清没想到,如今她要面对的竟是生死相托之事。
眸光在无畏无惧的五人面庞上深深掠过,季璃清接过青榕手中的玉佩,放在手中轻轻搓磨。指腹划过的洛字像一块滚烫的烙印印在心头,沉重炽热无比。
众人的屏息等待,换来的却是季璃清清浅一笑。她的眸子狭长精致,哪怕经过伪装亦不掩其中的熠熠光芒。
那种光,直比初阳,烈得让人炫目。
季璃清将玉佩抛回青榕手中,嗓音微沉。“青公子所言不差,我既是救了尔等,尔等的命便由不得随意践踏!所以,青公子无论有何话要对洛庄主讲,都请亲自前去,恕慕清不能接受青公子所托。”季璃清话音再沉,直视着青榕的双眼。“再者,青公子莫非以为此番是穷途末路吗?”
季璃清心疼那两匹马受累,索性停了逃跑。
平凡自马车里下来,打量了一圈正在调息的五人,挪动着脚步挨到季璃清背后。季璃清抚摸着解了缰绳正在吃草的马儿,头也不回地问他:“有事?”
平凡偏着头盯着季璃清不为所动的面庞,想从上面看出她是否真的如此镇定,顿了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可是有什么妙计?”
季璃清瞅他,“你可杀过人?”
“不不不,我没有,让我做饭还可以,杀人……嗯,我不会的……”平凡手忙脚乱地摆手,想要解释更多却是语无伦次。
季璃清移开眼,“我也没有。”
季璃清说完就朝林子中走了进去,平凡看着那抹纤瘦的背影掠过草木枯黄,在即将掩入其中被吞没时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
长陵地势广阔,周边景色宜人,西有西羽山登高望远,翠竹林海听涛声,碧江如黛缓缓流;东有洛河天水一色,波光万顷白鹭飞;南有田园稻荷馥郁香,采莲歌声踏月传;北有澄江波涛震,千帆过尽飞鱼跃。
作为云启最繁华的城之一,长陵亦像一位恒古的老者,用它的双眼见证了这片土地的兴衰浮沉。长陵这座城可以说是极为复杂的,命运的苦难在赋予了它永不妥协的气骨的同时,又留给了它人世繁华的烟火。
皇都永安永远在世人面前摆露出它的端正威严,永安是不容侵犯的存在,任何的轻视都是对它的亵渎。但长陵不同,长陵的风骨是存在它隐晦的过往里的骄傲,它像个江湖侠客,恣意潇洒不屑一顾。它包容每一个人,同时又不挽留任何一个人。
对每一个人来说,长陵的韵味都是绵长的,这种韵味细致而稍纵即逝。你可以在永不熄灭的夜灯里长醉当歌,也可以在任意一个佳人的怀里浮生一梦,但你永远抓不住它,长陵也许本身就是一个梦吧,没有人能够永远停留在梦中,亦没有人能够抓住它不断消逝的尾迹。
摩肩接踵的街道上,没有人注意到一只懒散的小毛驴驮着一个灰袍道士悠悠行在街道上。夕阳从城门上的望楼漏进金灿灿的光,在每一栋楼上都流泻过这种夺目的色泽。天边的云铺陈开一色的烟绯,绚丽得让人对这个世间心生敬畏。
雕梁画栋的屋舍依旧散发出古朴的气息,朱红丹橘的琉璃瓦色泽饱满,透着浮世烟尘的宁静和温融。
那道士头发花白如雪,坐在小毛驴上含笑看着城里的每一个人,像个慈爱的父亲看着自己正在长大的孩子。他的眼睛里充满温和的光,当人与他对视时,都能从他眼里寻找到安宁。他的双耳正在汇聚着每一个角落发出的声音,也许这声音来自小摊上的一笔交易,也许来自一个被花楼拒之门外的落魄书生的谩骂,也许是几个江湖客的剑拔虏张——你永远不用担心他们打得死去活来,因为这儿是洛剑山庄的地盘,他们在强者面前永远懂得适可而止。
长陵的热闹,像是一碗热汤慰帖进人心底,身心的每一处都舒展通畅。
于千万人之中,一人缓缓开口道:“你来了。”
“我来了。”
像是远走的游子,终于寻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