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四不禁垂下了头,终是道,“姜二姑娘,再如何我们将军也是个未嫁过人的,是你的终是你的,也不急于一时,平白惹人笑话。若是姑娘喜欢我们家将军,等过了门再亲近也不迟。”
他这话有些逾礼,话里话外地提醒姜洛名分的问题。
但是这几句话若是真的起了作用,给将军要来了名分,逾礼又算得上什么呢?
姜洛撅起了嘴,扬声向大门内嚷嚷道:“陆将军,你就等着姜府的聘礼上门吧!”
说罢,她就背着书箧,自顾自走了。
沈四听了这话,心里头确乎有几分相信了,不由得喜上眉梢。他向外张望了几眼,待姜洛走远,才缓缓地闭合了朱门,转身过去。
刚一转身,就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哎呀!将军,你怎么来了?”沈四一转身,只见陆修正在他身后负手而立,若有所思地垂眸,凝视着陆府大门之外。
他一双狐狸眼本是微微上挑,现下却微微垂了下来,眸间似是有万千情绪,复杂得叫人捉摸不透。
“将军,这下您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我瞧这位姜二姑娘是动了些真心的,将军的大日子马上就不远了。”沈四眉梢眼角都藏不住欣喜,对陆修抱拳,一副恭喜模样。
陆修勾唇一笑,眼中透着几分媚意,冷冷地道:“真心不真心地,你如何能看得出来?”
“这……姜二姑娘眼里心里念叨的都是将军,这么大个儿的真心谁看不出来?”沈四说道,尔后又十分艳羡地补了一句,“姜二姑娘模样性情都没得可挑,又是那样一个高贵的家室,将军您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德,才能找到这样儿个妻主?”
陆修听此,不由得冷笑,方才面色上的一派温情脉脉转瞬不见。
他也想知道,自己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横遭这样一场孽缘?
并且经历了一世还不够,还又再重新经历一遍?
陆修缓缓抬起了眸子,眼中终是化为一片坚定,侧身对沈四道:“你不必同她要什么身份,我这辈子都不会嫁入姜府的。”
沈四一下子便愣住了,却不知道自家将军究竟是何打算。
只见陆修赭红色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魅惑的笑意来,眸间却是满是讽刺。
既然陆将军不肯见自己,姜洛就安心在太学学习,准备即将到来的秋闱。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十五,金桂飘香,结饰台榭。这一日是太学难得的休假之期,姜洛这一日早早就被预定出去了,黄昏后便与一众举子争占酒楼玩月。
也因此,华灯初上之时,她便早早地骑上了那匹辣脚子,去平康坊里头等着。
“洛洛,这么早就来啦?”见到嬴沈时,她正闲坐在南曲一处,本来炯炯有神的凤眸累得耷拉下来,道,“这个中秋过得真是累死了,忙前忙后地,还要插空预备着秋闱。”
姜洛也是累极,陪着嬴沈一道坐下,劝慰道:“放心,咱们都考过一遍,再考一次怕什么?”
嬴沈听此,面色稍霁,命人取了一罐子桂花酿,倒在青花瓷碗里头,便开始一碗一碗海饮,尔后笑道:“索性今日过节,我还能来平康坊偷懒一回。”
说罢,她将青花瓷碗中的淡黄色酒液一饮而尽,尔后趁着醉意对姜洛道:“洛洛,我要娶夫了。”
姜洛本来也想趁着秋节为自己斟一盏桂花酒喝,听到嬴沈的话,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就停顿了。
“是哪家的公子?”姜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不由得问道。
“说是姒家的二公子,叫什么她们好像跟我说过,只不过我也不记得了。”嬴沈惨然一笑,不徐不缓地又为自己斟满了酒碗,尔后再次一口干了碗里的桂花酿。
姜洛搁下了酒碗,侧脸去看嬴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娶亲明明是好事情,可是嬴沈现下眉头紧蹙,喝酒买醉,为什么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高兴呢?
“有的时候,我真羡慕你。”嬴沈面上一片醉红,笑看着姜洛,“就算那个陆将军再如何,也能由你自己选。可不像我,全没个自主,母亲叫我娶,我就必须得娶,不能反驳一个字。”
姜洛听了,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嬴沈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不过,只要娶完了这个正夫,剩下的事便好办了。”嬴沈喝了几口酒,心情委实好多了,复而精神抖擞地问道,“洛洛,你明年也成年了,究竟什么时候娶陆将军?陆将军可是跟你一条心的?”
姜洛想起这一连几十日,陆将军都对她不理不睬地,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应该是吧。”姜洛端起了座旁放着的桂花盏,轻轻地啜饮了一口。
夜幕降临,整个上京灯火通明,众多举子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平康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