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航渡路的中行别业是人人羡慕的新公房小区边上和镇宁路新闸路交界处有两条小河浜,自来有歌谣形容:“小雨赤脚,大雨成河蚊蝇成群。”
赵佑宁带着一帮大小鬼到了此地。斯江眼尖,指着小河浜喊:“妹妹看,鱼,真的有鱼!”
前几天刮台风,小河浜水位升高烂污泥沉了底,河水煞煞清大鱼小鱼优哉游哉游来游去。斯南大喜,举起手里的铅桶趴在岸边就去捞,鱼呼啦吓跑了,铅桶吃了水,她人小力微,桶没提起来,人被桶拽了下去。幸好斯江抱住她的腰,汗衫领子又被顾景生一把提溜住才没栽进水里。
“当心!”斯江顾不上和景生别苗头,把斯南紧紧抱在怀里:“吓色吾了侬!你吓死我了”
赵佑宁和赵家阿大阿二阿三还有其他五六个大孩子已经利索地脱掉衬衫长裤噗通噗通下了水,商量在哪两段截断水流。陈斯民陈斯强犹豫了片刻,挽起裤脚管,从岸边滑了下去裤子齐腰湿忒,他们又懊恼得大呼小叫。盛放等一群小跟班负责看衣裳递工具。斯南急吼拉吼地又喊又跳也要脱长裤下水,斯江看着河水最深的地方到赵佑宁胸口,哪里肯依:“现在还不行,再等等再等等,现在水太深了。”
“不深不深的呀,你看,才到哥哥们胸口。”
“可你才到姐姐这里呀,你下去头都出不了水。”斯江耐着性子哄她。
“我会游泳的!我游得可好了!”斯南不乐意:“我在黄官湖游,黄官湖你知道吗?那么大那么大,比整个万春街还大!我天生就会游泳,可厉害呢。”
“好好好,阿妹最厉害,但是拷浜不是靠游泳的呀,你看哥哥他们在抄烂污泥了哦。快看。”斯江笑眯眯地指向河浜里。
男孩子们已经开始用面盆和畚箕把河底的烂污泥舀起来,从岸边开始筑两条横坝。河水变得浑浊不堪,泥腥臭熏得陈斯民陈斯强一阵作呕。陈斯民见顾景生坐在岸边不动,就朝斯江喊:“斯江,叫你大表哥也下来啊。”
斯江瞥了一眼顾景生,笑呵呵地大声回答:“大、表、哥他才不会下水。阿哥侬加油!
三哥哥也加油!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一起加油哦!加油加油!来,南南,给哥哥们加油,等他们把水舀出去了,我们就下去捉鱼!”
斯南喊了两声加油,嘟着嘴跑到景生边上:“大表哥,你个子最高最厉害,你怎么不去啊?”
景生眼风扫到斯江扬着下巴的小样儿,笑了笑:“我先看看。”
“哦,那我也先看看。”斯南蹲在他边上,学着他一脸严肃地看向河浜里忙活的十几个男孩。
斯江在岸边看他们垒泥。小河浜很窄,两头一起垒,照理快得很,但是这条河滨有点高低,他们畚出来的泥堆上十公分,还没夯实,水一流,只剩一半,折腾了半天才还有当中一米多的地方合不拢口。赵佑宁满头大汗,看看对面七八米开外斯江的五个哥哥,垒得更慢,陈斯民陈斯强拿着畚箕一步一步像慢动作。河里的鱼受了惊,拼命往缺口游,眼看没剩下多少了。
“这可怎么办呀?”斯江急得脱了鞋也想下去帮忙,但脚尖刚碰到烂污泥就缩了回来,她看看自己漂亮的连衣裙,再想到姆妈,那沾了泥的脚趾头忍不住就在另一只脚上蹭了蹭,脚背上立刻多了条青黑的印子。她沮丧地叹了口气,就这么金鸡独立着,想待会儿让哥哥们用面盆给她舀点水洗干净。
“你们这样不行。”
斯江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顾景生站在她身边朝赵佑宁喊话。
“你行你下去啊,就会说。”斯江撇嘴。
赵佑宁气喘吁吁地端着一畚箕泥问:“那该怎么办?”
顾景生手臂一伸,把身上的衬衫从头上直接脱了下来丢给旁边的斯南。斯江第一次看到人不解扣子脱衬衫,呆了呆,这样也可以吗?她还在发愣,不知道什么碰了她一下,一只腿站着的她摇了摇,一声尖叫,人直接落进了河浜里。
“阿姐阿姐!”斯南丢下衬衫,噗通就跟着跳了下去,溅起一大团烂污泥,直接糊在了刚刚摇摇晃晃爬起来的斯江脸上。斯江赶紧压住翻涌而上的恶心,用手臂擦了把脸,拉住歪七倒八的斯南,头一低见自己的两个膝盖在烂污泥里忽隐忽现,她突然明白过来,愤怒地扭头大叫:“顾景生你个大坏蛋!坏蛋!”
赵
佑宁和顾景生一人扶住一个,拼命忍住笑:“没事吧?”
“有事有事有事!”斯江甩开赵佑宁的手,熊熊怒火燃烧着的她一弯腰,捞起一把烂泥就朝顾景生脸上甩了过去。顾景生犹豫了一下,眼睛嘴巴一闭,直接也变成了烂污泥面孔。斯江一呆,知道自己的脸肯定更惨,想哭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
斯南却高声喊着:“没事没事没事!”拼命想抬腿迈步,她人小腿短,烂泥淹到胸口,哪里抬得起来。顾景生抹了把脸,笑嘻嘻地把斯南拎了起来放到岸上坐着:“你等会儿再下来。”他转身拿起铅桶往赵家三兄弟那边走:“来,一起先把上面的那段的口子堵上,再来弄这边的。”
男孩子们全都集中到了一起,十几个人听顾景生的指挥,喊着一二三的号子,统一堆泥,很快把缺口堵了起来。不时有人回头偷看斯江两眼又赶紧回过身干活。斯江看得分明,气得要死,他们肯定在笑话自己,背都笑得抖成那样了。
“阿姐,侬要上来伐?”斯南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