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宫廷御医早就为此提醒过她,但被个初次见面的“诗人”道破,她更多添几分信服。
再瞧数眼,他慈眉善目,竟给她种一见如故的错觉。
诺查丹玛斯面容似带忧虑。他缓缓道:“您高贵至极,已诞育过八位王裔。然而这次,可能比过去要艰难……我惟愿这一对儿,身体健康。”
听他情真意切的关心,王后勉强笑了笑。“是的,御医也如此认为。”
唉,她不该表现得太惊讶。无论生育还是生存,双胞胎的风险,举世皆知嘛。
不过,面前这个男人,看上去的确有点本事,值得敬畏。
时间有限,凯瑟琳懒怠迂回曲折。“近来,我留意到了您的诗集。我想知道,您是否是在借那长短句,讲述些隐匿的故事?”
诺查丹玛斯毫无退缩的叙道:“感谢陛下的注目。那些,是星象给我的暗示,有如隐晦之未来。我受命运的牵引,将其描述下来。”
“或许,您不久前,为流言所扰。”
“所以,您召见我,大概是,某种奇妙的共鸣……”
他好像故弄玄虚,又好像胸有成竹。凯瑟琳内心有点矛盾,不过,出于对将来的关心,出于对神秘事物的尊敬,她坦然道:
“您的某一段辞句,读来确实教人疑虑。”
王后当然不能展现自己的迫切,即使她几乎能把那部分背下来。她款款拿起那本《百诗集》,把做了记号的那页翻出来,慢慢摆在诺查丹玛斯面前。
“我耳闻诸多猜测。因此,我非常想知道,您是否提示着什么?”
这个神秘兮兮的男人,肃着脸,捧着书,仔仔细细,把王后所指那段看了一遍。
“我主慈悲,星空在上。这是一段预警、是可能发生的……未来。”
“那雄狮,是指?”
诺查丹玛斯眼睛微红。“主角,是的,天潢贵胄……”
王后怔了片刻。
“你指的……莫非?”
诺查丹玛斯颔首,咬紧嘴唇。
不知为何,在凯瑟琳眼中,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股光芒,莫名亲切。
“尽管世俗质疑着神秘学……但我相信,术士所掌握的学问,与巫法绝不等同。所以,请照实说吧。”
这位意大利女人,始终是个供奉上帝、但更重视现世的标准美第奇。她信仰着天堂,也珍惜着世俗人生。事关她挚爱的亨利,她不超脱,一点也不。
在诺查丹玛斯看来,诚挚的王后,亦散发着奇异的光彩。这位惯于在众人前隐藏自己的预言家,感受到凯瑟琳对自己学识的真实肯定。
因此,面向她直白的提问,他决定倾心以告。
诺查丹玛斯珍而重之的放下诗集,打起十二分精神,清晰道出王后一直害怕的答案:
“是的,星象的指示,对国王陛下有些不利。”
“噢……”
凯瑟琳用扇子遮着嘴,险些尖叫出声。
诺查丹玛斯的语调,含有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星星的轨迹,昭示着那些不寻常的意外。陛下是天之骄子,理应荣光万丈,却须得……警惕暗影的侵袭。”
对上凯瑟琳那惊惶的目光,诺查丹玛斯索性单膝跪下。
“我的陛下,请勿要忧愁。”
“我主尚未审判,一切并非定数。”
“况且,我曾见到一颗冉冉升起的、明亮的星,仿佛在影响既有之命轨。”
“除此之外,陛下身边,也还存在诸多变数……”
他仰视着王后,低喃道:“您是如此尊贵,您对国王陛下,也有着特别的影响。”
凯瑟琳再顾不上形象。她费力的倾身,想指挥占星术士起来。见状,诺查丹玛斯受宠若惊,连忙反过去搀扶王后。
“我的陛下,黑暗犹在远处。”他抚慰她。“未来尚未决定。”
凯瑟琳焦虑的按住他。“那么,该做些什么呢?亨利,我的陛下,我必须为他做些……”
诺查丹玛斯没有任何含糊其辞的念头,他知无不言:
“王后陛下,您已知晓,诸星提示,这是战斗所带来的祸患。所以,若要远离劫难——”
凯瑟琳幡然醒悟,“所以,该远离战斗的纷扰。”
她的愁容却无法完全收敛。“然而,陛下多么英勇,充满凌云壮志。这,怎可能阻拦?”
“您一定有您的办法。”诺查丹玛斯喟叹。“您是法兰西的王后陛下啊。”
他毫不矜持的望向凯瑟琳。“您,或将成为命运之主导。”
瞅着这个真诚的预言家,凯瑟琳蓦然燃起了勇气和希望。她握紧手中折扇,胸口似有一股热情在翻涌。
——我的亨利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