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儿,我还没离开过雅宅,不如我们去江北看看雪吧。” “好啊,我们顺着兖州河一路向北,边走边看,走到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下来,玩腻了就继续上路,如此到北方正值冬日。” “正有此意。” 歧莲本就是纵情山水的人,奈何身体一直不好,不能长途跋涉;而今,倒是能够如愿以偿。 初秋的天,天地间的绿色也平添了一分萧瑟感。 两人雇了船一路往北去,歧莲站在船头,风吹起他的发,却始终吹不散他眉宇间的愁绪。 “歧莲。” 听到玖惠的声音,他的脸上才换了一种颜色,伸出手握紧她的手,她当真瘦了很多,手指骨节分明:“你该多吃点,太瘦了。”歧莲抚上她鬓边的发,满眼的宠溺:“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怎么会这么问?”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固执的非要回来找你,你是不是会生活的更加开心一些——” 玖惠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温温热热,心脏快的好像快要跳了出来,红着脸颊坚定的说:“如果你没有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投胎,等到下一世,下下一世,一直等下去。” “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那么你也知道神兽鲑的寿命有多长;你是想要我一直孤孤单单的等着你,找你,还是像现在这样陪我?” 歧莲将她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我怎么舍得让我的惠儿一直等下去呢。”纵使他的心里怕极了,这样一段本不该有的情愫已经产生了,他想过一直埋在心底,也的确是到死没能说出来。 谁都不曾想过他能离开家族封阵,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到现在,他留在人世间唯一的牵挂也就只有玖惠一人罢了,说他再继续隐藏下去,怎对得起她百年的等待,甚至。 活着的时候他就在不停的退缩,每一步都走到小心翼翼,看似洒脱,不过是在逃避自己的心。 这一次,他就想不顾一切的去爱。 两人乘船路过蜀地的时候正巧碰上当地人过节,街道上所有的姑娘都头戴花环,穿着华彩斑斓的衣服,街对街唱着情歌,当地民风开放,热情好客。 歧莲生的俊秀,许多姑娘对着歧莲唱情歌,将头上的花环摘下一朵花来递给他;歧莲笑笑,并未接,他牵起玖惠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 玖惠调笑的摘下头上花环的花,递给歧莲:“情哥哥,收下妹妹这朵花,愿我们将来长长久久,不分离。” 歧莲接过花,凑近玖惠耳边说:“你可知这花何意?它的意思是说,情妹妹要嫁给情哥哥,情哥哥若是收下,就是同意这门婚事。惠儿,可是要与我成亲?” 他温热的呼吸,磁性的嗓音就响在耳畔。 惠儿,可是要与我成亲? 她从未想过,她只想与他在一起,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她见到过别人成亲,穿红色的嫁衣好看极了,她也可以吗? 来来往往的人将两人一剂一推就推到了彼此的怀里,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已经很默契,歧莲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惠儿,我们成亲吧。答应我好吗?”将余生所有的时光都交予彼此。 “成了亲,从此以后谁都不能再将我们分开。我们会生好几个孩子,他们长的像你,像你一样的好看,像个小精灵——” “谁,谁要给你生孩子,我才不要。”说到最后,玖惠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他的眼神太炙热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她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你只能给我生。”歧莲双手拖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那双水露露的,那张小嘴好像含了蜜;他低下头,温温热热的,甜丝丝的,他将她更深的拥向自己,他想要汲取更多属于她的甜蜜。 他从未像今日这样轻松快乐,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他与她深深的纠缠在一起,这美妙的滋味人世间任何一种滋味都形容不来,她软软的身体好像一滩水一样快要融化在他怀里,她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辗转反侧,极致缠绵。 直到这个深吻停下来,玖惠软软的靠在他怀里:“你好坏,这么多人都在看啦。”她将头狠狠的埋在他怀里,任他大声笑。 “是啊,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只能嫁给我了。” “嫁给我好不好?” 玖惠突然一把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笑盈盈的说:“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 走走停停,北方的天越来越冷,冷风刺骨的吹。歧莲倒是还好,玖惠倒没有那么耐寒,毕竟一身的鳞都给他。 “我听人说,长青山上已经落了雪,好看极了。明日我带你去。” “好。” 长青山脚下树还是郁郁葱葱的,越往上走越冷,歧莲放开玖惠的手:“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他将手中的酒递给玖惠。 玖惠披着白色的狐裘趴在他背上:“为什么要提酒?” “今日良辰吉日,宜嫁娶。” 她突然就意识到这几日他的反常,昨日非要去裁缝铺做一身新衣不可,夜里更是坐在案前写写画画,看也不让她看。晨起还非要拎着一壶酒上山,原来竟是。 “可是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你答应了。” 玖惠一脸的狐疑,怎么都想不起来她说过这样的话:“你的心告诉我的,你的心说你愿意嫁给歧莲,生生世世,相伴相守。” “你怎么可以不说呢,我明明都问你好几次的。” “想给你一个惊喜。”他突然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两人就到了山顶,长青亭里炉火滚滚,他不顾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牵着她的手走过去:“我早已成了妖,你的鳞在我身上只要我肯练习,这些不算什么。” “可是,可是你的——” “我的身体是不好,可我早已不是凡人了不是吗。”他摸摸她的头发:“傻丫头,你以为我会一直被你骗吗?刚开始只是短暂性的记忆错乱而已;纵使不曾修炼,但是如今我有了你,我要保护你,怎么可以再像以前一样软弱。” “你一直都知道。” “是。可我并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愿意嫁给一个,妖?” 玖惠的眼泪突然就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原本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彻底落了下来,她的等待,她的爱终于有了回应;她扑他的怀里,哽咽着声音:“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 从懵懂的初遇到被彼此吸引,直至死亡才后知后觉,情深不知何时起。 传说,长青山定情的男女,终后有一个好的结果。 纵使两人身份悬殊,纵使传言不可信,可他,总是想要给她好的。 歧莲拿出婚贴,放在石桌上,俊秀飞扬的字体写尽深情,两人对着长青山外跪下:“今日我歧莲。” “今日我玖惠” “对着长青山起誓,我歧莲愿意娶玖惠为妻,生生世世对她好。” “对着长青山起誓,我玖惠愿意嫁给歧莲为歧,生生世世爱他。” 两人举着酒杯,相视而笑。 奈何酒还未喝下去,就听到一声怒喝:“一个殇妖也敢妄想娶我的女儿!” 玖惠的母亲,宛海一身紫金色衣袍降落在亭外。 那双如刀剑似的双目冷漠的扫了一眼歧莲:“过来。” 歧莲的手条件反射的握紧了她的手。 “母后。我不回去。” 宛海身后的一众人脸色变化莫测,宛海的命令从来没有敢抵抗,不光因为她是禁海的王,更因她的铁血手腕。 “晚辈见过岳母大人,我与惠儿之事未能及时告知岳母,还望岳母恕罪。只是今日我已与惠儿结为夫妻,还望您能成全。” 宛海一挥手,歧莲的身子就如同浮萍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个死人,也妄想娶我的女儿!”脸上的表情更是在看到玖惠奔出去之后而变的更加难看。 歧莲一口鲜血吐在地上,他依旧平静的笑笑:“只要我爱她,便足够了。” 宛海一个眼神,示意人将玖惠带回去。玖惠奋力挣扎,可她的鳞没了,哪里敌得过宛海身边的人。 “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歧莲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去拉玖惠,却被宛海冷漠打退。他又一次爬了起来,奈何他没有一点功力根本无法抵挡怒火中烧的宛海,他抹去嘴角的鲜血:“您真的关心惠儿,您有问她想要什么吗?您只知道一味的给她,可您问过,她想不想要吗?” 玖惠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河,她挣扎着挣脱钳制,她看着跌跌撞撞的歧莲心痛的难以自己:“母后。不要再打他了,他受不了的。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你根本就不配爱我的女儿;今日若不是当着我女儿的面,你以为你还能活。她忍受刺骨之痛,用一身的鳞还你原身,你一句爱她就能一笔勾销吗?” 歧莲趴在地上,他知道,他知道她曾经遭受那样的痛苦;他恨不能自己去替她,可是每一次,他都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天知道他每一次有多痛苦,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你就想一直看着她,因为褪鳞而备受折磨自己却一点办法没有,看着她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你能吗?” 不能,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那是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啊。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她为了他究竟受了多少的苦。 他明明,明明都是知道的。 他的爱到底算什么,是负担吗? “惠儿,惠儿。” “歧莲,我会等着你,一直等下去的——” 歧莲爬起来,最终还是被宛海一掌打了回去。这一次,他趴在地上,再也没力气起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