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溪对上丽嫔妩媚勾人的凤眼,叹了口气,“我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可你不一样,若你愿意,谢家你不足为虑,摆脱了这个吃人的牢笼,你这些年积攒的家当,到时我再补些体己给你,你可以在外边活得自由自在,换个无人知晓的新身份,若你想自立女户也好,再择一良人共度余生也不畏不可,你……”
丽嫔听得红唇勾起,嗤嗤地笑着摆手打断了温溪的话,“呵呵……还良人共度余生,我的太后娘娘喂,‘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这可是您亲口说过的,狗男人死了,柳贱人也死了,寿安宫那老虔婆就是只秋后蚂蚱,出去立女户和在宫里有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分别,我觉得这几个人死光了咱们便是自由了!”
“如今宫里您可以横着走,我便总也能沾些光吧?没了宫中糟心事儿,宫里荣华富贵,吃穿都是最好的,还有大把的人伺候着,我不在这时候享享福,为何要想不开出宫去受罪呢?”
“我在宫里,从前为了个男人勾心斗角,现在好不容易斗赢了,再换个地儿,再找个男人生个孩子,继续为另一个男人劳心伤神?指不定还得再和另一群女人斗,何必呢?咱们姐姐妹妹的,在宫里无忧无虑地推推牌九、打打麻将难道就真的那般不快活吗?”
说完这一大串,还故作高深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眸光闪闪,自我感动,“太后娘娘,您要坚信,自由,不在天地,而在你我心间,心自由,何处便皆是自由!”
温溪:“……”
这女人说得好像还真是该死的有道理,她似乎无言以对……
于是重新拉回越扯越远的话题。
“你说你要换宫殿,为何?你那儿有什么不妥?”温溪问道。
一说到这儿,丽嫔艳丽的脸蛋瞬间就跨了下来,皱紧了眉头恨恨地吐掉嘴里的葡萄皮,“呸!一说起这事我便心里发毛,当真是撞了邪了!”
温溪一挑眉,放下账册,摆了个认真倾听的姿势。
听得丽嫔说下去:“我宫里有个负责采买的小内监,姓什么来着……苟还是荀来着……哎呀,管这狗东西姓什么!”
“总归这家伙瞧着唇红齿白一脸周正的模样,谁知道手脚竟那么不干净。前些日子我不是天天要哭灵往承乾宫跑吗?我不在,和宁殿里便也松泛下来,然后……这狗东西就趁着人少就摸进了我的寝阁里,那日被我堵个正着!当时他怀里还揣着我的一只珊瑚红宝石手串和一个漆金嵌珠小手炉!”
一说起这些,丽嫔显然火气很大,声音越说越激动,“我便让人去他住处翻了下,还有好些他没来得及销赃的物什,都是从我殿里偷出去的,我道怎么近半年总是时不时地丢东西,这狗东西胆子倒不小啊!”
温溪一边听着,挑了挑秀眉,见丽嫔喘着气脸都红了,便倒了被凉茶地给她。
丽嫔接过,一气灌下,而后才继续说下去,“我便命吉三去查了下。好家伙!半年前开始,这狗东西趁着能采买出宫的机会,在外头染上了赌瘾,自己攒的家底输了个精光,便把注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来,时常趁我宫里的人不注意偷点不起眼的物件出去卖了换赌资,后来瘾头越养越大,便开始偷我的金银首饰了……”
说道这里,温溪忍不住瞥了一眼眼前义愤填膺的女人,气笑一句:“人家瘾大,你是心大,别的暂且不论,金银首饰也算是你的贴身物件了,不见了你都不知道吗,你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注意?还由得他偷到现在?”
丽嫔委屈巴巴地撇撇嘴,小声嘟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便有丢三落四的小毛病,从前也不是没丢过,我首饰那么多,便也没……多在意,还有,该死的腌臜货把你送我那支琉璃红梅钗也给偷去卖了,真真是气煞我了,就换了二百两白银!那琉璃钗你送我的,那么珍贵的琉璃钗我自己都舍不得带几回……当初丢的时候我还为此恼了好长一段时日,宫里不少人都被我罚了。”
温溪又啜了口查,气定神闲道:“后来呢?”
丽嫔的面色越发难看,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丝恐惧,“查清了这些后我便气坏了,便让先给了他三十杖以消我心头的怒火,可谁知……谁知才打了十五杖,谁知道一个内监比个小宫女还不顶用,吉三说人死了……”
“我本也没想用私刑打杀他,只想先让他吃点苦头消消气再把他送去刑司……即使死了我便想着直接报给浣衣局来处理,反正他偷盗私贩宫中之物也是死罪一条,可……可才要送走,吉三又来说人活了!就是……就是死了之后没气儿了,然后又直挺挺地活了过来……”丽嫔呼吸有些急促。
温溪皱眉,“死而复生?该不会是先前吉三瞧走眼了吧。”
丽嫔眼中尽是后怕,“我本也是这般认为,可吉三却坚定地说亲眼瞧着他断了气,还去试了他的呼吸和脉搏,确定是死了,尸体都开始起僵了,然后又突然诈尸一样睁眼坐了起来,我是没亲眼瞧见,但当时好多人都瞧见了,可把人给吓的,我在寝殿便听到他们的叫喊,便也出去瞧了,浑身脏污,但的确是活的。”
温溪皱眉思索,死而复生这种事在现代医学上其实也能有说得通极少数个例,例如在短时间内休克,失去生命体征,被没有医学常识的人误认为死亡,而后因种种原因突然从休克中恢复了生命体征……
或许这个内监也是这种情况,但她隐约觉得又没那么简单……
听得丽嫔继续说下去,“你也知道吉三办事一向严谨,从未出过差错……而且这人活过来后,就开始说一些听不清的胡话,我远远瞧了一眼,那眼神……真跟要吃人一样瘆得慌……我宫里年纪大的老宫女说,这人是死了之后被什么别的邪祟占了身体……”
听到这里,温溪端茶盏往嘴边送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她慢慢放下茶盏,一瞬不瞬地看着丽嫔,“然后呢?那人现在如何?”
丽嫔倒是自己动手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压惊,而后才回道:“这人我现在也不敢动了,在我宫里暂时找了个地儿关起来,现在这种时候我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怕被有心人盯上,我便下了死令谁都不许往外传一个字,本来还想着处理他的法子,或者得空了来问问你,但要命的是……”
“这几天每每到了深夜,我总能听见宫墙外有猫叫……”丽嫔一张艳丽绝伦的脸蛋都快皱到一起来。
丽嫔激动地比着手势,试图向温溪传达自己的恐惧,“不是那种小猫喵喵的叫,而是……而是就像婴儿啼哭一般的惨叫,每到夜深便听得格外清楚,都说猫容易招邪,我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昨晚上还是留在宁妃姐姐那儿凑合的。”
温溪若有所思。
知道丽嫔一把握住她的手,“这几日真真煎熬死我了,我不管,趁你迁宫了我也要跟着换个住处,和宁殿我是不敢再住了,你得给我换个风水走向好、阳气足的地儿,太后娘娘……温溪……温溪?阿妧?”
温溪被喊回神,清了清嗓子后才回道:“好了这是我知道了,你也别自己吓自己,那个偷东西的便交给我来处理,你若不愿再住和宁殿,便去宁妃那儿小住几日罢,待我安排好了迁宫的事宜再让你挑选合适的住处。”
……
丽嫔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在温溪这儿又消磨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丽嫔离开后,温溪维持着原来的坐姿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她才低声吩咐身边的林秋娘,“秋娘,去喊祥生进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