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是古旧的青砖铺就,有的地方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已经凸起、破碎,不够平整。素衣死的那个小巷子里,干涸的血发黑,沾染在青砖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隔街喧嚣,此处寂静。江沅避开素衣的血迹,绕着曲曲绕绕的小巷子走了一圈。素衣确实是死在此处,而不是被人杀死之后抛尸到这里。 痕迹宛然不说,从静嘉楼跑出来,到打手、龟公举着火把追上来,前后时间并不长,没有给凶手多少的时间。 时间…… “会不会凶手一开始就打算带走素衣的尸体,但是静嘉楼的人追上来了,他没办法带走,所以,等素衣的尸体放到义庄后,他就给偷走了?” 如果是这样,“凶手为什么一定要素衣的尸体?” 说这话的时候,江沅和贺宴已经走出了小巷子,站在静嘉楼前面。白日的静嘉楼大门紧闭,静悄悄的,和夜晚的热闹截然不同。 贺宴伸手欲抚平江沅紧皱的眉,“素衣的尸体是不是凶手偷走的还不一定。别想那么多,会有人查出来的。我们是来度蜜月……” 江沅偏头躲开,她冷冷地看着他。 贺宴忙改口:“不然我们去静嘉楼看看去?——晚上去,晚上的青楼才热闹。” 江沅挑眉,“你这么了解?” 贺宴略谦虚:“了解得还可以。” 因为李程不为人知的偏好,每届六界神探大赛第一案基本上都是发生在青楼。贺宴记得他参加的那一次,就是青楼的老鸨死了,凶手是青楼后厨一个不起眼的大厨。爱慕老鸨多年而不得,爱而生恨,杀了老鸨,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纵然是脑洞极大的魔界,也未猜到凶手是谁,可能还吃到了凶手蒸得人肉包子。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江沅在心里拿笔给贺宴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单纯真挚的贺宴,只存在她的记忆中了。 下午三点半,贺宴带着江沅来到了一处极为富丽恢弘的住宅,上书:贺宅。 候在门口的老年管家,精神抖擞地迎上来,恭敬弯腰:“欢迎老爷、夫人回家!” 贺宴满意颔首。 江沅皱了皱眉。 管家贺小七偷窥到两位主人的神色,暗暗在心里记下:男主人脾气不错,女主人有点冷。 贺宴笑吟吟道:“夫人请!” 管家贺小七继续记:女主人掌家,要巴结女主人,拍女主人马屁。 马车咕噜噜驶过,停在贺宅的隔壁。马车上下来一个青年,面容敦厚,气质亲和。他令奴仆拎了马车上的包袱,满身的风尘仆仆也掩不住他温和的笑。 抬眼见,他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贺宴和江沅,便对两人拱了拱手,笑笑,走进了隔壁的宅院。 贺小七极为有眼色,介绍道:“隔壁住着梧州城里出名的陈大善人,看他行止,应是陈大善人游学归来的大儿子陈时。” 走入贺宅,才发现里面着实大得惊人。屋舍众多,装饰精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甚至,后面还有一个大花园。梧州城正属初春,花园里梅花开得正艳,清香绵绵,直入心脾,清新怡人。 能在梧州城买得起如此大的宅子,非富即贵。联想到种种,江沅突然有些好奇贺宴的身份。 可还没来得及问贺宴,他把江沅带到房间,就言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临走前嘱咐江沅说,玫瑰金手机是联网的,江沅无论是看小说,还是看电影,都可以。要是累了,睡一觉也行。 江沅不置可否,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大睁着双眼,一点睡意也无。 此刻,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貌美如花的美图下,开始有人蠢蠢欲动。 魔镜青峰:“白日漫漫,无心探案,不如我们聊聊天?” 鬼界无垢:“没电视,没电脑,手机也没网,太残忍了,我还怎么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网瘾少年?” 鬼界无魂:“不用电击就能戒网,回去以后,一定要做面锦旗感谢六界神探大赛主办方。” 妖界胡然:“不用谢,我们妖界深藏功与名。二位是兄弟?父子?” 鬼界无安:“都是我精分小号,谢谢!” 魔镜青峰:“我们玩个小游戏怎么样?成语接龙?” 鬼界无魂:“小号你妹!成语接龙好,我看看除了貌美如花之外,我还能不能记住别的成语。” 鬼界无垢:“小号你妹!” 鬼界无安:“眉目传情↓” 鬼界无垢:“……” 妖界胡然:“情深义重↓” 魔镜赤离:“重阳登高↓” 魔界青峰:“高高兴兴↓” 鬼界无魂:“这成语接龙有点魔性……” 妖界无垢:“兴高采烈↓” 妖界胡然:“玩玩打发时间而已,认真你就输了。我接上面,列祖列宗” 鬼界无安:“钟(zong)意你啊↓” 鬼界无垢:“啊你妈\\蛋↓” 鬼界无安:“玩游戏就游戏,鬼身攻击算什么英雄好汉?” 鬼界无安:“就是在玩游戏啊,谁攻击了?智商不高就别跟我们玩游戏,谁稀罕鬼身攻击你?” 两鬼在讨论群里激烈吵起来,其他六界的各个参赛者瓜子、板凳坐端正,围观两只鬼吵架。 江沅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天已泛黑。 小丫鬟打扮的女孩候在门边,见她出来,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夫人,您醒了?老爷在饭厅等您过去吃饭。” 江沅不习惯,她忍了忍,也不多废话,冷淡开口道:“麻烦带路吧!” 小丫鬟无辜眨眼,浅笑:“不麻烦,为夫人带路,是奴婢的职责。” 江沅颔首,依旧气质冷清。 到了饭厅,江沅便看见贺宴端坐在饭桌旁,手指扣着折扇扇柄,见到她出现,眼睛一亮,笑容明朗。 他心情很好。 佳肴摆了满桌,造型别致,颜色搭配精巧。用的是同一套的碗碟,光滑的瓷器绘制着素净的图案,江沅看着很喜欢。高中时,每次与贺宴一起逛超市买东西,她总爱拉着他去碗碟区转转,摸一摸,看一看。 很明显,这一桌的碗碟,是贺宴照着她的爱好摆上来的。 江沅默不作声地坐下吃饭,贺宴倒没怎么吃,他拿着筷子,偶尔吃一口,不时偷觑江沅神色。 “好吃吗?是不是味道和望淮楼的很像?” 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江沅:“从望淮楼打包的?” 贺宴左颊边的小酒窝浅浅出现,他眼中深情若水流淌,“我看你喜欢吃,就花重金把望淮楼的大厨给挖来了,专门做菜给你吃。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尽管吩咐他去做。” 以后? 江沅至今还对贺宴的重新出现没有什么真实感,何谈以后?况且,谁能保证,会不会他又突然消失? 江沅突然间失了胃口。 贺宴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见江沅沉了神色,便问:“吃饱了?” 江沅放下筷子,贺宴立即站起身,“既然吃饱了,那我们就去静嘉楼吧。” 这么盼望去青楼? 江沅用素白的瓷勺喝了口汤,又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 贺宴若无其事地又坐下,执起折扇随手扇了扇。 等江沅吃饱饭,换上贺宴特意准备的男装,天已经黑透。 静嘉楼离贺宅的距离不近,管家贺小尹备了马车。江沅率先上了马车,坐到马车的角落里,离贺宴远远的。 贺宴手指摸着折扇,垂着眼盘算,不知为何,一言不发。而江沅,内心复杂,不想与他说话。一路沉默。 下马车时,贺宴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江沅的面前,她视而不见,自己跳了下来。 江沅身上所穿,与贺宴身上的白衫同一款式,连束发的玉簪也是相同。她本身气质偏冷,穿上男装后,猛然一看,倒是个俊秀小生。 素衣原是静嘉楼花魁,琴技一流,虽是清倌,但风头力压群芳。素衣一死,老鸨懿娘心疼不已,生怕静嘉楼生意一落千丈,被隔壁的青楼赶超。谁知,今日静嘉楼的客人爆满,忙坏了楼里的姑娘们。 如衣一晚上接待了好几拨客人,累得口干舌燥。今天的客人很奇怪,不摸小手,不搂纤腰,尽逮着她问素衣的事情。一向与素衣不对付的她,挂着风情万种的假笑,用柔媚的细语,半真半假地诉说,偶尔用勾人的眼神撩一撩客人,间或丝帕沾沾眼角,擦一擦硬挤出的眼泪。她费了如此多的功夫,却没勾到任何一个客人。 问完了素衣的事,客人听了她几支小曲,拍拍屁股就走了。 如衣恨得咬牙切齿,这些客人忒抠门,还不留夜,她哪儿赚得到小费? 素衣活着的时候,如衣就不明白,既然来了青楼,为什么宁愿干巴巴坐着听素衣弹琴,也不愿与她被翻红浪?装什么柳下惠,那还来什么青楼? 素衣死了,这些人还不罢休!如衣眼神明明灭灭,素衣没来的时候,她如衣是这静嘉楼唯一的清倌,卖艺不卖身,但有了素衣,懿娘说,唯一的一才稀有、才值钱。玉石,如衣初夜卖了个大价钱,然后,开始夜夜接客。 又有客人来了,如衣扬起笑,迎了上去。 客人温润如玉,笑问:“姑娘可知素衣生平?” 如衣的笑僵住:“……”日了狗了! 贺宴事先有安排,他和江沅进了静嘉楼,就有人带着去了专门的房间。 装饰素雅,一道珠帘将房间一分为二。透过珠帘,江沅看到那后面放着的,似是古琴。 贺宴让江沅坐在凳子上,给她倒了杯清茶。他掀开珠帘,撩开衣摆,坐到了古琴后面,他隔着珠帘,望着江沅:“我给你唱首歌吧。” 古琴悠扬响起,贺宴勾起唇,满脸笑意止不住。 清澈低沉的声音顺着琴音流淌出来,不过,歌比较软萌,完全不是贺宴的风格。他一开口,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变了,撒娇式软萌。 “……老婆老婆 mua 左边一个 mua 右边一个 mua 嘴巴一个 mua 我的老婆超美笑起来时超美老婆老婆抱抱我要公主的抱抱飞起来的抱抱转圈圈的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