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先得月,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江沅又一次翻上了院墙。这一次,她事先与贺宴说好:“别作妖,再被狗咬,我就把你扔给狗吃。” 贺宴指天发誓:“绝不掉链子,全部听你的!” 两人顺利翻到振国侯府内,贺宴拉住江沅,贴在墙边。月光朦胧,江沅抬头望向贺宴,不明所以。 贺宴手指竖起在唇前:“嘘!” 稍倾,离他们不远处,有人影从院墙下翻下来,可能业务不熟练,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发出一声急促的呼痛声,又很快捂住嘴,猫着腰跑远了。 贺宴依旧不动,他环着江沅的手臂,两人贴得很近。月色迷人,月色下的贺宴眼中洒了月光,深情凝望着她。在江沅怀疑贺宴是不是在占她便宜的时候,又有人影从院墙上翻过来,迅速又敏捷,警惕地四处张望一番,走远了。 “今夜的振国侯府很热闹啊。”贺宴率先走在前,他依旧手握着骨扇,一边摇着,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似是闲庭散步,一点偷听墙角的自觉都没有。 江沅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树影里,不将身影暴露在月光里。 贺宴没有挣扎,他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江沅冷冷道:“闭嘴!” 贺宴偷偷摸摸地牵住了她的手,她甩了甩,没甩开。温热的手掌叠加在一起,温度上升,滚烫灼热。 贺宴心情极好,唇角勾起,忍不住笑意。月色美好,他与江沅手牵手散步,温馨又惬意。啊,他忍不住想赋诗一首。不过,江沅让他闭嘴,老婆的话不能不听,他还是闭嘴吧。 被江沅单方面认可的探案小助手——管家贺小七,早早地画了一幅详细的振国侯府平面图。他写字抽象,画图倒是靠谱。江沅找了个角落,让贺宴用身体遮挡住,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蹲着仔细研究。 上南下北左西右东,她懂。一张图上,哪里在哪里的方向,她也懂。但是,谁能告诉她,她现在在哪里?哪边是南哪边是北? 江沅默默地收起地图,正直如她,作弊要不得,还是靠运气,慢慢找吧。 “噗嗤。”贺宴没忍住,江沅地理学得不错,但是不能学以致用,从书本到现实,她方向都分不清。 嘲笑她?江沅眯起眼睛,淡淡地问:“你笑什么?” 贺宴立刻绷起脸,装失忆,“我没笑,我在想,贺小七真是失职,画什么地图?就他画地图的水平,谁能看得懂?他应该将贺府平面图导入手机,让你可以手机导航。贺小七,太不能干了!” 不能干的贺小七打了一个喷嚏:谁黑我? 江沅随便选了一条路走,却被贺宴拉回来,指着反方向的一处院落,“走这边。” 江沅站着,悠悠地问:“贺小七画的图谁能看得懂?” “我看不懂,”贺宴极力否认,他伸手给江沅看,“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骨节分明的手捏了一个兰花指的手势。 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涨,江沅拍了拍他的肩,“难为你了。” 贺宴打蛇随棍上:“不难为,哄老婆是老公应尽的责任!” 江沅嫌弃地退开一步,向着他指的方向大步走去,“太娘了!” 贺宴保持着兰花指的姿势,跟上江沅,“非是我娘,而是掐指一算不捏兰花指不正宗。” 偌大的振国侯府悄无声息,各处亮着灯光的院落也不多。陈梓然是侯府二少夫人,她死了,振国侯府却没有一点动静,不太正常。 江沅走了一段路,一个侯府的仆人都没有遇到,“侯府怎么这么安静?守夜的人也不见一个?” 贺宴摇了摇骨扇,姿态风流,“左相女儿孙若茉在嫁到振国侯府时,突然失踪,侯府自然需要派人去寻找。” 梧桐院是少有的几个亮着灯光的院落。院门虚掩着,江沅轻轻地闪身进去。 透过敞开的窗子,江沅看见,白日的新郎官振国侯府二公子赵盛抱着陈梓然坐在地上。他下巴靠在陈梓然的肩上,面色凄然,垂着眼出神。 夜风微凉,死去的陈梓然身体已然冰冷。赵盛仿若感觉不到,他紧紧地抱着她,好像抱着,她就不会离开。 樱桃树枝繁叶茂,在月色下,笼罩了一大片的阴暗。江沅拉着贺宴躲到了樱桃树下, “陈梓然是真的死了吧?他这样,是做什么?” 江沅压低了声音,问贺宴。 贺宴不甚在意,眼中含了讽刺,“后悔了吧。” 已经另娶他人,背弃了与陈梓然一生一世一双的誓言,等到陈梓然死了才后悔莫及,可又能怎么样呢?陈梓然,已经死了。 有人从梧桐院外走进来,步履匆匆。近了点,江沅认出是雪容,陈梓然的贴身侍女。 雪容推开门走了进去,到了明亮的灯光下,她眼中的怨恨和讽刺明明白白显露出来,她站在离赵盛一丈远的地方,开口说话,“小姐已经死了,你现在做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赵盛动也不动。 “未出阁前,我家小姐被称为京都第一美人,加之左相嫡女,提亲的人连门槛都踏破了。你当初怎么说的?‘天下女子,吾唯爱梓然一人。’” 雪容眼神温柔地落在陈梓然身上,“赵盛,你爱我家小姐吗?” 赵盛放空的眼抬了抬,他道:“爱。”嗓音暗哑。 “爱?”雪容的声音很奇怪,“如果你爱,那我家小姐死了,为什么你不宣布她的死讯,再为她办一场隆重的丧事,让她入土为安?” 赵盛痛苦地扭曲了脸,他抱着陈梓然的手更紧。 雪容步步紧逼:“赵盛,赵二公子,我家姑爷,奴婢问问您,您真的信我家小姐是自尽而亡的吗?” “您信吗?您不信!” 雪容蹲下身,拉住他的手臂,直视着他的双眼,“您不信,但您却不愿为我家小姐讨回公道!你只能抱着我家小姐的尸体在这里自欺欺人!表现得像是一往情深,实则你就是个胆小鬼,一个懦夫!虚伪、懦弱,真让我恶心!” 她一把推开赵盛,让他抱着陈梓然倒在了地上,她转过身,望着窗外的樱桃树,喃喃道:“樱桃熟了呢。” 江沅绷紧了身体,想往树后面藏藏,却撞在了贺宴身上。 这时,雪容转过了头,望着赵盛道:“还记得那年栽种樱桃时,小姐和您说过的话吗?” 陈梓然散落的青丝柔滑,赵盛将发丝揽到她的耳后,他记得陈梓然爱吃樱桃。成婚后,他特意移植了一株樱桃树,栽种在梧桐院里。 陈梓然帮着浇水,她玩笑道:“我从书上读过,‘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阿盛,你说……” 他伸手捂住她的唇,“别胡说。” 陈梓然笑着,温婉如画:“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有感而发。” 谁都没有料到一语成谶。赵盛哽着的泪意上涌,不能自己。 雪容却冷笑起来,“别假惺惺了,人死如灯灭,小姐已经死了,留了尸体又能怎样?雪容是个奴婢,但雪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家小姐枉死,却什么也不做!” 她跪下来,对着陈梓然磕头。她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走出了梧桐院,月光洒下来,那背影,坚定又悲壮。 赵盛依旧抱着陈梓然,不言不语。 夜风更大了,贺宴说:“走吧。” 他们沿着原路回去。贺小七守着梯子,见二人回来,他殷勤地询问江沅:“夫人,要吃夜宵吗?小龙虾来一盆?” 江沅拒绝:“不。” 贺小七失望,江沅又道:“一盆太多了,来一碗吧,——一大碗。” “好勒。”贺小七喜气洋洋,转身去了厨房。 “你肚子……不舒服?”从梧桐院出来,贺宴一直手捂着肚子,江沅便问了一声。 “不是。” 贺宴走进房间里,站在桌子前,将自己怀里一直揣着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饱满的黄色樱桃,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江沅:“……” 贺宴拍了拍手,凑到她身边邀功,“沅沅,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樱桃的。” “梧桐院那棵樱桃树上的?” 见贺宴点头,江沅终于明白,为何她站在树下的时候,老是能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原来是贺宴在摘樱桃。 贺宴将樱桃一颗颗捡在果盘里,“我让贺小七洗洗。” 江沅按住他,“我不吃。” 贺宴疑惑:“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吃樱桃的吗?” 可这樱桃是陈梓然与赵盛栽种的,陈梓然刚死。江沅觉得,她再爱吃樱桃,也吃不下那棵樱桃树上的樱桃。 贺宴不明白,若是他明白,也就不会去摘了。江沅不想与他分享自己内心复杂的感情,便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贺宴:“?” 江沅只好简单粗暴:“我今晚不想吃樱桃,我要吃小龙虾,懂?” 贺小七端着小龙虾过来,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贺宴将满满一果盘的樱桃递给贺小七,“尔是君子乎?尔是廉者乎?尔不是,送你吃吧。” 贺小七放下小龙虾,听懂了送他吃三个字,欢欢喜喜地接了樱桃,道了声谢,去给他亲爱的夫人端汤解腻去了。 此日夜半,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有人@了人界凌子奇。 鬼界辰天:“卧槽,古人果真牛\\逼!” 鬼界辰天:“不管你们信不信,今晚,我被一个古人点了穴,在樱桃树上蹲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