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普华寺一路繁花尽开,满眼绿意。风微微,层叠的裙角随着行走摇曳,发丝轻扬。贺宴一回头,便看到江沅乌发红唇,明眸皓齿,如同鲜明的画,美得摄人心扉。他不由地摒住呼吸,在江沅望过来的时候,由衷地赞美,“沅沅,你穿古装真好看!” 江沅挑眉:“我不穿古装不好看?” 不知为何,江沅每次和贺宴说话,总是忍不住找茬,鸡蛋里也想挑根刺出来。 贺宴立刻补救:“都好看,不管穿古装还是不穿古装,在我眼里,沅沅都好看。” 他甩开骨扇,正色道:“不穿最好看!” 江沅冷笑,“你看过?” 贺宴摇着骨扇的手顿了顿,忙转开话题,“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普华山上桃花开得正好,我们上香以后去桃林走走吧。我给你拍照。” 回想一遍高中时,贺宴给她拍的那些惨不忍睹的照片,江沅对此提议内心是拒绝的。 普华寺依靠皇家威仪,香火旺盛。山脚下,许多人虔诚跪拜。贺宴和江沅越过他们,踏着石阶而上。 “沅沅,若是你走不动了,我背你。”贺宴随时随地表现一个男人的担当,试图打动江沅。 江沅走在前方,她走得不快不慢,既能欣赏沿途悦目风景,又不至于耽搁时间。她步伐轻巧,身姿翩然,一口气爬上普华山,到达普华寺时,江沅仅仅是喘息急促了点,额上出了些细汗。 贺宴没得到展现男友力的机会,没背到美人,略遗憾。 大雄宝殿,佛祖庄严。江沅仅在殿门前望了一眼,并不进去叩拜。她一向不信佛,虽然跟着她的师父冲堔道人背了许多遍的《心经》。况且,高中以前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高中以后,遇见了贺宴,再到此次六界神探大赛,江沅的世界观早已粉碎重塑,但她依然不信佛。 或者说,她认为求人不如求己,拜佛不如拜自己。 贺宴摇着骨扇,意态风流,宛如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一般,他在寺里左看看,右看看,倒显得兴致勃勃。见江沅盯着他看,他立刻笑了,左颊边的酒窝浅浅。 江沅沉了口气,自从再次与贺宴重逢,她已经许久不曾背诵《心经》,也能安然入睡了。 “我们去抽签吧!” 贺宴拉着江沅去了专门放置签筒的地方,他问她,“沅沅,你求什么?” 他眼神渴盼,殷殷期望她能说出求盼二人姻缘长久。 江沅倒是不排斥抽签,抽一支玩玩,信不信两说。她认真地想了想,说:“求财吧,看看我能不能一夜暴富。” 贺宴摇起了签筒:“能,沅沅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我的就是你的。你已经一夜暴富了!” “哦。”江沅神色淡淡的,“虽然我也想不劳而获,但显然,那是不现实的。贺宴,你一直说我们已经结婚了,结婚证呢?” 贺宴委屈:“沅沅,你原本都叫我宴宴的,现在,怎么叫贺宴这么生疏的称呼?” 江沅开口就要反驳“我绝对没有叫过你宴宴”,马上又反应过来,他在转移话题,她吸口气,坚持追问:“结婚证呢?” 贺宴警惕起来,“我不会给你的,沅沅,我知道你拿了结婚证就要和我离婚,我是不会同意和你离婚的!” 他态度坚决,哪怕江沅因此不高兴,也绝不交出结婚证。 行吧,反正她没看到结婚证,一切都是他一面之词,空口无凭,她不承认。 签筒里掉落了一支签,贺宴捡起来一看,下下签。 江沅也摇起签筒,她捡起签来,下下签。 贺宴将两支下下签并排在一起,欢喜地笑起来,“沅沅你看,我们多有夫妻缘啊,抽的签都是一样的呢。” 江沅:“……”不想搭理他。 反正是下下签,也不用解签,贺宴将两支签塞进了签筒里,打算和江沅去桃花林看桃花。 “两位施主,请留步!” 一位胡须发白、面目和善的和尚喊住了他们,“阿弥陀佛,贫僧观二位施主命理相冲,命格相克,天生怨侣……” 贺宴似笑非笑,打断他,“你眼瞎吗?” 和尚慌忙念了几声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乃是好心,施主勿怪。” 贺宴拉起江沅便走,在他们身后,那和尚从签筒里准确地拣出两人刚刚抽到的两支下下签。 普华寺桃林,落英缤纷,片片花瓣飘落在地上,画面静美。贺宴作出恍然的模样,“我挂在腰间的玉佩好像掉在抽签的地方了,沅沅,你在此处勿走,我去去就来。” 江沅没有拦他,只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可以肯定,贺宴没有说实话。 很多时候,贺宴都没有说实话。江沅知道,却没有追问。贺宴一直说着喜欢她,可江沅并不全信。不要说是蜜月期的夫妻,他们现在的关系,连男女朋友都不如。情侣间的信任,他们一点也无。 贺宴不对她说实话,她对贺宴不信任,很公平。 贺宴与江沅之间有隔阂,有时候面对贺宴,江沅别扭极了。她无法定位两人此时的关系,她只默默等待着。她还喜欢着贺宴,不说高中时初恋的刻骨铭心,单论贺宴那张脸,江沅没见过有谁长得比贺宴好看的。就冲那张脸,她也放不下贺宴。江沅告诉自己,人妖殊途,等她耗光了对贺宴的喜欢,她就可以潇洒离开了。 手机响了几声,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有新消息。 人界凌子奇:“你输了@魔界许是” 人界凌子奇:“陈梓然不是自杀,是他杀!我看过陈梓然的尸体了,她脖子上的勒痕表明,她是被人勒死以后吊在房梁上的。左手指甲断了两根,应是挣扎所致,指甲里有未清理干净的皮屑,还有点血迹。” 人界凌子奇:“得意.jpg” 鬼界辰天:“赵盛不是抱着尸体不放,你怎么验的尸?” 人界凌子奇:“人有三急,我在樱桃树上蹲了半天,才蹲到那个渣男去茅厕,心疼我自己。不过,没遇到点穴的古人。” 妖界胡然:“渣男?” 人界凌子奇:“娶了老婆,还娶,不是渣男?” 妖界胡然:“敢问兄弟可是单身狗?” 人界凌子奇:“你是随便问问?” 魔镜赤离:“心疼单身狗,哈哈……” 妖界胡然:“那就是了,单身狗,你好!” 人界凌子奇:“卧槽……” 魔界许是:“单身狗兄弟,京都八卦听了吗?孙若茉众目睽睽之下从左相府上的花轿,中间花轿没有停过,沿路一直有百姓围观,但到了振国侯府后,轿帘一掀,人不见了。你说,她是怎么失踪的?谁干的?为什么?” 魔镜许是:“我依旧坚持我的想法,等待孙若茉死的消息传来,然后解开她的失踪之谜,再蹲守到凶手,这一案第一非我莫属,稳了。” …… 江沅捏着手机沉思,陈梓然是他杀。从雪容的所做作为来看,江沅一开始就推断陈梓然是他杀,这一点,现在也证实了。孙若茉从花轿中怎么失踪的?人在何处?按照上一案的经验,这些问题必须全部解决,才有可能拿到第一。 贺宴说孙若茉可能在普华寺,江沅信了一半。另一半,不过是贺宴找借口,想和她一起来普华寺看风景。他一直认为六界神探大赛是两人的蜜月之旅,吃吃喝喝走走玩玩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桃花香清淡,此处偏静,四下无人。低着头的江沅猛然侧身,躲过后面刺来的匕首。 来人没想到江沅如此警醒,他一刺不成,再次对着江沅袭来。江沅神色冷沉,她一手握住对方握着匕首的手腕,另一手握拳击打对方的胸口。 穿着僧衣的刺客,脸上无遮无挡,平淡无奇的五官,扔进人群中就忘记了他长什么样。 刺客功夫不错,江沅与他打得势均力敌。刺客越与她交手越心惊,江沅虽气质清冷,眉间藏着坚毅,但一般人看她,身姿纤细,不过是娇软女子,软弱无力。但她,在师父冲堔道人的调教下,近身格斗非常厉害。 江沅冷哼,她的师父不是个合格的道士,画符卜卦通通不行,但是个十足的武者。以一当十,徒手劈砖,胸口碎大石——牛吹大了,胸口碎大石不行——都不是问题。 刺客手握匕首,江沅心有顾忌,最终被他占了上风,江沅握紧他的手腕,死命抵挡。刺客用力压下手腕,雪亮的匕首离她的脖颈越来越近。 正在僵持间,从桃林深处走出一个和尚,站在离两人不远处,困惑地看着他们,礼貌又迟疑地询问了一句。 “额,没打扰到你们吧?” 蛾眉秋水瞳,琼鼻樱桃嘴,行走间袅袅婷婷,骨架纤细,即使剃了光头,穿着僧衣,江沅还是一眼能够看出,这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