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苏无视眼前人,心思重重就想向外走,蒙面人不明所以,直接将她敲晕了。甘苏倒地,蒙面人半蹲下看她,甘苏散乱的短发瞩目,鄙夷道:“打扮怪异,人还神神叨叨的。” 思考许久,蒙面人将她扛在肩上掳走了。 甘苏被刺眼的阳光晃醒,她拿手半遮双眼看,细看才发现她不在客栈。她环顾四周,一片密林,四周是雪,她正坐在一堆枯叶上,头顶有个树枝编成的类似遮阳棚的东西。 她想,这里应该是某人的家,因为她身后还有个木头削成的枕头。 甘苏捂着有些疼的脖子,谁想不开住荒郊野岭啊…… “醒了?” “啊。”甘苏被吓一跳。 她抬头,看着站在树枝上的蒙面人,人彻底清醒,这才意识到她是被掳走了。 蒙面人跳到甘苏面前,甘苏观察他今日的衣着,破破烂烂的外衣,脏兮兮的黑布靴子,挺朴素,挺随性,看着还挺像江湖中人。 下一秒,他手里的快刀又架在了甘苏脖子上,声音骤冷,“你是谁?哪门哪派?习的什么妖术?” 甘苏觉着脖子一凉,有温柔的液体流下,应是被利刃划开了,痛感慢慢蔓延。 甘苏抬眸瞪他,这是动真格了啊……要是在现代,她早报警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她又想着昨晚的影像,时辰要是死了,她也就回不去了。 甘苏伸长脖子,冷淡道:“杀吧。” 蒙面人停顿,疑惑看她,“你这是在激我?” 甘苏壮胆,手慢慢推开他的刀,站了起来,淡淡道:“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那个男人要死了,那我也就不想活了。” 蒙面人:“你这要我帮你殉情?” 殉情??? 甘苏想他是误解她的话了,她顺势编着:“江湖儿女,重情重义,我既与他交换定情信物,生而同生,死亦同死。” 甘苏举起自己的左手,摸着那个戒指,演的还挺像,“这是他在那夜给我的信物,说来年会娶我。” 噗……甘苏心里一口老血,她这张老脸算是被她自己丢尽了,也亏得时辰不在场。 蒙面人缄默半晌,收起刀,插入刀鞘的那一刻,甘苏心底松口气。 蒙面人:“那你的心上人现在何处?” 甘苏闭眼回忆着昨夜的影像,哪里,在哪里……有块石碑…… 甘苏欣喜睁眼:“生死谷。” 她记得石碑上红色的字刻着生死谷。 蒙面人眼眸黯淡,他盯着甘苏看,“为什么在那里?” 甘苏抿唇,那个地方有什么奇怪的么,莫非是啥武林禁地? “我与他在那里定情……” 蒙面人低头忖度,随后说:“我带你去。” 甘苏讶异,道谢:“多谢……” 甘苏拿出帕子,捂住受伤的脖子,她又掀开裙子,瞧了眼腿上的伤口,血已经渗出白布,不能自己换药,她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吧。 蒙面人靠在树上,视线掠过她腿上的伤口问:“怎么弄的?” “这个是为了寻他受的伤。”甘苏抿唇低头,这点她没说谎。 蒙面人不语。 甘苏仰头觑他,问:“你昨夜为何要闯入我房里?” 蒙面人望天,“找高手比试,看看我武功是否天下第一。” 甘苏腹诽,这是什么武林人士的癖好嘛,总爱争个天下第一。 “那你问我要银两……” 蒙面人从怀里拿出荷包,扔在甘苏面前,“还你。” 甘苏拿着荷包,又瞥一眼蒙面人。 他刚才其实并没有要杀她,这点她能感觉到。 面前这人看着岁数不大,声音也稚嫩,可眼里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悲伤与孤独,甘苏垂眸,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知道生死谷那里流传着一句话吗?”蒙面人遥望远方。 甘苏摇头。 蒙面人冷笑一声:“生死有命。” * 寒风袭人,纸窗晃动,一阵风吹过,乱了一室帷帘。 昨夜烧焦的宣纸上陡然出现两双鞋,一双皮鞋与一双运动鞋。 彭越吃惊:“怎么会是这里?” 时辰凝神,他们一路跟随着气息来,没想到气息停留的地方是甘苏所在的客栈房间。 彭越四处看:“甘苏呢?” 时辰弯腰捡起地上的梅花簪,彭越跑去床边,拿起一个东西,“这是我给她留的手表。” 时辰将发簪塞进西服口袋,“她被人带走了。” 彭越:“子白来过这儿,子白把甘苏带走了?” 时辰摇头,淡淡道:“不是,子白不认识甘苏,我们的气息都通过轮轴隐藏着,他不可能知道我们与甘苏接触过。” 彭越纳闷:“不是子白带走甘苏,那是谁?” 时辰在房内来回走了一圈,他桌旁蹲下,看着地上那个沾着泥土的脚印,另一个人陌生人的气息。 “是子白的心结。” * 甘苏跟在蒙面人的身后,腿因为疼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蒙面人回头看眼甘苏,特意放慢步伐,似是在等她。 甘苏:“请问,还有多远?” 她再这么走下去,腿可能要残废了。 “翻过两座山就到了。” 两座山……就……甘苏嘴角抽搐。 甘苏又问,“那回客栈呢?” “三座山的距离。” “那你昨晚背着我走了三座山的距离?” “江湖中人,用轻功。” “……” 甘苏扶额,她以为这些只会出现在武侠小说里。 甘苏羡慕:“你师出何门啊?” 她也想学学轻功飞过去啊。 蒙面人:“无门,自学成才。” “……” 甘苏摆摆手,示意继续向前走,当她刚才问的是废话吧。 蒙面人双臂环胸打量她,“我这儿有上好的金创药。” 甘苏摇头,“不用了。” “你怕我毒害你?”蒙面人走到甘苏面前,固定住她的脖子,从怀里拿出个小瓶,给她脖子的伤口洒药。 “嘶……”甘苏皱眉,这大概就是伤口上撒盐吧…… 蒙面人又蹲下,甘苏赶紧后退一步,“腿上真不用了。” 蒙面人站起,冷笑:“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甘苏扁嘴,这人怎么像个敏感的问题少年,“我腿上的伤口你碰了会中毒。” 蒙面人微怔,他看着甘苏认真的神情,将金创药塞给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甘苏无奈,问题是她自己也解决不了,“这个只能等我的两个护卫解决。” “你的护卫呢?” “护卫……追刺客去了。” 蒙面人平淡道,“那就继续赶路吧。” 甘苏颔首,其实她不知道他自始至终是否信过她的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她。 甘苏才迈步,一支箭从她脸侧飞过,“啊!”甘苏吓得抱头蹲下。 蒙面人拔出自己的刀,甘苏低着头,耳畔只听见乒乒乓乓刀箭相挡的声音。 她偷偷睁眼,箭如雨下,蒙面人一边护着她,一边挡着箭。身边的雪地被射成了蜂窝,箭才停了下来。 “啪嗒。” 甘苏看去,一滴血落在白雪上,那么妖艳。 甘苏松手仰头,蒙面人肩上中了两箭,胸口又是一箭,那箭结实扎进肉里,鲜血顺着箭柄滴落,甘苏看着都疼。 甘苏站起来,急忙扶他:“你还好吗?” 又一支箭飞来,甘苏眼疾手快将他往旁边一扯,箭头带着了蒙面人脸上的黑布。 黑布落地,甘苏偏头看他,一个看起来就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右侧脸上有一长条疤,丑陋吓人。 少年推开她:“这事跟你无关。” 甘苏自认为自己不是热心人,可她瞧见他这样,又觉得走了实在有违道德,尊老爱幼,这少年好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甘苏:“可否问一声,你们什么仇什么怨?” 有人骑着马从树林里出来,甘苏看这打扮,应该就是电视里常说的山贼,全部长得三大五粗,怪可怕的。 “他偷了我们的钱。” “钱是吧……”甘苏从口袋里掏出银子扔给他们,“够了吗?” “小娇娘,你知道他偷了我们多少银两吗?” 甘苏瞥着怀里少年,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非要偷钱。 怀里人奄奄一息说:“我偷他们的钱去接济乞丐了……他们的钱反正也是劫来的……” 甘苏抿嘴,还是个热爱做慈善的少年。 山贼一脸坏笑问:“小娇娘,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甘苏看着怀里人,“我是他姐姐。” “姐姐?他不就是个孤儿嘛哈哈哈,在这片我们都知道,兄弟们,是不是?” “是!”山贼们起哄。 甘苏皱眉:“谁说的!” 怀里人拼命睁着眼看她,虚弱道:“你快走吧……” 甘苏咬牙切齿,压低声音说:“闭嘴……现在走还能走掉嘛……” 甘苏放下他,从自己脖子里解下个玉坠,是跟她身上的衣裳是一套的,也不知彭越从哪儿哪来的,似乎价值连城。 她向前几步,把东西放雪地上,“这个玉坠,你们拿去,够还你们的银子了。” 少年望着她的举动,眼内情绪复杂。 山贼头目使唤小弟:“去拿来。” 玉坠到了山贼手里,他眼睛泛光瞅了许久,突然抬手,举起手里的弓箭,瞄准甘苏身后的少年。 甘苏瞧见,转身往回走,将他护在怀里,眼睛死死闭紧,心里就一个念头,死就死吧……算是见义勇为了…… 少年睁着眼,将甘苏的所有动作纳入眼底,他眸光闪动。 箭极速飞来,最终“咻”地扎在了一旁的雪地上。 甘苏睁眼大口呼气,心脏差点骤停。 山贼头目:“给你个教训,兄弟们,我们走。” “是。” 几人窃窃私语—— “老大……这玉坠是皇宫的东西……” “那小娇娘身上穿的也是宫里的衣服……” “所以见好就收,赶紧走。” “是是是。” 山贼走后,甘苏将少年平放在雪地上,着急道:“你不会死了吧,那我就白救你了。” 少年嘴里咬根树枝,自己伸手一口气把三支箭全拔了。 甘苏头回见这么血腥的场面,手忙脚乱从兜里拿出他给的金创药帮他涂上,手按住他的伤口,皱着眉头,声音颤抖:“你别死啊……你死我很亏的……还武功天下第一……我看你就轻功厉害……” “姐姐……” “什么?”甘苏顾着他的伤口,血止也止不住。 他笑:“你不是说你是我姐姐吗……” “我瞎说的。” 那继续笑说:“瞎说的那也是了……” 甘苏怕他失去意识,于是陪着他说话,“你几岁啊?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十五……没名字……没家……”他嘴唇泛白。 甘苏怔愣,目光落在他脸上,又是那股子悲伤,还真的是孤儿啊…… 甘苏看着他快不行的模样,突然啰嗦起来:“你别闭眼啊,你没名字我也不方便喊你,要不我暂时给你起个名字,给你当姐姐也没问题啊,你千万别睡。” “好……” “我想想啊,给你起什么名字。” 甘苏看了眼他的刀,叫利刃?不好不好。 甘苏瞥见他脸上的疤,要不叫刀疤?粗俗粗俗。 她望着他期盼的眼神,外表伪装的强硬,内心不就是个柔弱的孩子。 “叫利荏吧。”利刃,内荏。 “等你好起来,我再把那两字写给你看。” 他几不可闻道:“好……” 甘苏苦笑,她起名字真没什么水平,就像她爸妈似的,一姓叫甘,一个姓苏,她的名字就出来了。 甘苏再看他,他已经闭上眼睛,“喂!你别死啊!” “怎么止血……怎么止血啊……” “这什么金创药啊……怎么没效果……” “喂……利荏……利荏!” 快感觉不到利荏的呼吸,她终是含泪慌乱喊:“救命……救命……救命啊——” 甘苏双手沾着鲜血捂住脸,嘴里绝望念着:“时辰……时辰……” 求求你……出现吧…… 她跪在少年身旁,无助祈祷。 一阵风吹过,四周寂静。 阳光照耀,白雪上映出两个影子。 一人在甘苏身旁半蹲下,轻轻摸上她的发丝。 甘苏木讷移开罩着脸的手,盈着眼泪辨清来人。他表情依旧寡淡,可能是阳光的作用,甘苏觉得他面容柔和。泪水顺着甘苏眼角滑落,她咬唇,喉咙发紧,遏制哭声。 时辰手微僵,又温柔地摸了下她的脑袋,“没事了。” “嗯呜……”甘苏低头,终于哽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