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谈论到的须幽岭,甘苏拨弄下自己的中短发,总觉着熟悉。想了下,她恍然大悟,这个地方在历史教科书上出现过,但是被一笔带过。 利荏不可置信:“不可能,姜武大将军早在十五年前的须幽一役就战死了,你究竟是谁?” 甘苏扬眉,战死? 她看向姜武,这人真的是个将军吗?如果是出现在历史上的,为什么她没听说过。 姜武哂笑:“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的确是姜武,那个害死十万余将士的败类。” 甘苏怔塞,害死十万余将士……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服饰,她所在的朝代是…… 利荏握着刀的手颤抖,“你是鬼?” “不是……”姜武叹息,“我只是个被时间救赎的人……” 利荏喉结上次蠕动,显然没能接受。 利荏缄默,姜武似乎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两人陷入寂静。 甘苏忽地想起什么,“啊”了一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几人闻声望她。 甘苏看着姜武,震惊说:“前辈,我知道你。” 姜武一笑,“是嘛。” 甘苏话变多:“你赢了很多有名的战役,最著名的是巡山之战和南勺之战,你率领三千将士火烧粮草,突围死城,反攻两万敌军,取得敌军首领的人头凯旋。” “没错。” 时辰望着言语变多的甘苏,眉梢微扬,这是她来到这里首次如此激动。 甘苏讶然,“可历史上你叫鹏廉大将军,但那好像是个称谓……没提及名字……” 姜武颔首:“我与十万将士战死后,圣上不让史官记下我的名讳,鹏廉是我的字。我姓姜,名武,字鹏廉。” 甘苏明白点头,率领十万大军战死,在皇帝看来是耻辱的,姜武战功无数,只有这一次大过,可最终过大于功,天子下令,谁敢不从,这位武将连个姓名都没能给后人记下。 利荏皱眉:“你们在说什么?” 甘苏急忙摆手,她这是看到著名历史人物太激动,一个没控制住就闯祸了,“没什么没什么,这些都是你不必知道的事。” 利荏盯着甘苏和姜武,质疑:“什么是我没必要知道的?” 时辰见状,来到利荏身前。 利荏望着他,“你做什么?” 时辰伸手,右手食指轻触他眉心,甘苏看着他完成那个动作,是日规。 下一秒,利荏的脸上的情绪出现转变,他握紧手中的剑,说:“不管你是人是鬼,那我的父母亲,他们是谁?你说他们死在了这儿,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甘苏微微张嘴,利荏这是将她刚才说的话完全忘了,记忆停留在了他与姜武的对话上。 时辰返回原位,彭越笑嘻嘻:“我也要。” 时辰屈指弹他脑门。 “痛——” 甘苏觑着他,更加确信了彭越在崖边说的话。 时辰注意到她的视线,与她相对的那一刻,甘苏低下头避开了,她走去一旁默默坐下,不再说话。 姜武看着利荏娓娓道:“你的母亲叫华灵,是名女将,与我在骊山学武相识,我们二人性格相投,后结为义兄妹。须幽一战,她怀着你,被我勒令禁止出战,但她坚持要随军,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说到这儿,姜武停顿,眼内是后悔。 姜武望着利荏眉眼,浅浅一笑:“利荏,你长得一点不像华灵,性子和脾性倒是像极了她,一样的坚强又固执。” 利荏别过头,心绪复杂。 甘苏注意着他的神情,是开心的吧,被人称赞像坚强的母亲。 姜武举起手中的鸣刀,眼神动容,“我的刀是假的,它只是个影子,是我用来怀念华灵的。” 利荏回头,他看向姜武手中虚无的刀,随后又低头看自己的刀,“那我的刀……” “是真的,是真正的鸣刀。”姜武手中的刀消失,他走上前,轻轻抚摸利荏手中的刀,小心翼翼,呵护备至,“将你养大的道士师傅有跟你提起这把刀吗?” 利荏:“师傅说,他捡到我时,这把刀就在我身旁的土中插着。” “嗯,是华灵留给你的。” 利荏低语:“母亲……” 姜武直起腰,人显得魁梧,他居高临下看着利荏,像个长辈看着孩子一般,“所以利荏,华灵从来没有抛弃你,她一直在保护你,陪伴你。” 利荏握紧刀柄,长憋着的一口气顺出,甘苏察觉他的眼眶有泪。 “这刀本来是剑,叫长鸣剑,是你母亲的佩剑。怀你时,她坚定你是男孩,说要把最珍爱的佩剑重造送你。”姜武古板严肃的面容柔和下来,“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那么肯定是男孩,可能为人母,母子连心,能感受到吧。” “在来须幽岭之前,她把重新打造好的刀拿给我看,我才知道她不是心血来潮,她给这把刀起名叫鸣刀,是你的生辰礼物。” 利荏咬紧牙关,盯着鸣刀一言不发。 “须幽一战,我方兵力强盛,地势占优,粮草充实,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告诉我,我们能大获全胜。”姜武背过身,“但我太过自负……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认为即便出了什么差错,一切也在掌握之中。” 甘苏听出姜武声音中的颤抖,他背过身看不清神情,他右手抚上自己的脸,再度垂下时沾上了水的痕迹,是眼泪。 “华灵,华灵……”姜武几番停顿后继续说:“华灵开战前一夜告诉我,她不舒服,她觉得有时无法呼吸,所以她推测水源有问题。当时全军都喝了水,为求万无一失,我唤来军医测了水,但并无异常。我便告诉她,一定是因为怀了孩子,她才会那样敏感……” 姜武双手掩面,终是哽咽起来,“我当时要是听她的,我的十万将士,跟着我浴血奋战的十万将士……” 翌日,姜武率领十万大军开战,气势汹汹,开战后他们一直处于上峰,直到敌军投来用火烧着的草球,草球的火落地熄灭,燃烧的地方飘出烟灰,吸了那烟,窒息感席卷而来。 姜武这才意识到他们中毒了。 水中之毒要配着另一味引子才会发作。 他骑在战马上,回首望着痛苦倒地,惨声呼救的将士们,他们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额头青筋暴起,因为不能呼吸,脸涨的通红。敌军就在这时加派兵力突袭,残杀着倒地的士兵,鲜血浸润了整片须幽岭。 十万精兵一朝灭,无一生还。 姜武说完这些,人平静下来,背影凄凉悲伤。 利荏:“那我母亲……” 姜武回头,眼眶通红,他拿粗糙的手掌擦下脸,掩饰自己的狼狈,“华灵比我们都早一步中毒,水中之毒的引子不是什么惊世毒.药,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味中药,而那味药华灵的安胎药里就有……” 利荏抿紧双唇,握着鸣刀的手因仇恨遏制不住的颤抖。 姜武握紧拳头,关节泛白,“我带着华灵往回退,她那时已经快不行了,但因为肚子里还有你,她提气撑着。我们被追上,我拼死带着她杀出重围,可在途中她肚子中了一箭。” 甘苏心头一惊,肚子中箭,那利荏…… “箭可能已经射中你,她让我剖腹取子,我下不了手,她就咬着刀鞘……自己……”姜武说不下去。 利荏闭起双眼。 彭越安静,时辰嘴角微微下拉,甘苏不自觉搅起手指,那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忍着痛自己下手…… 姜武觑着利荏脸上的疤:“还好,箭只是划伤了你的脸。” 利荏睁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他摸上自己的脸上那道长疤,原来疤是这么来的。 “但是……但是……”姜武喉咙发干,“但那时你已因剧毒……” 母子相连,母亲身中剧毒,孩子怎么会安然无恙。 “死了……” 甘苏和彭越异口同声:“什么?!” 时辰皱起眉头。 利荏趔趄,他撑着鸣刀,坚持不让自己倒下。 什么叫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