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堇然终于摆脱了那个黏人精,气喘吁吁的跑到国子监门口跟她二哥哥会合。
晏仲黎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我们只是去拿个东西而已。”
晏堇然一手扶着石碑,平复呼吸:“别提了,那个小黏人精太要命了,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他的……”
晏仲黎闻言,一下子明白过来“小粘人精”说的是谁,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褚小世子不知为何格外黏他妹妹,在国子监时他俩在一个学堂里上课,挨得近常在一处玩儿便罢了。
过分的是褚小世子每天放课都还要着拉着他妹妹去上京城里乱窜,什么捉鸡斗狗、爬树摸鱼全都给教会了。
而且每次玩儿到各家用饭了,派下人出去找都不一定能将人找得回来。
晏堇然为着这事没少挨她阿娘的罚,每日玩儿得太疯,课业也完成得敷衍,第二日又接着受先生的罚。
一来二去,褚伏城也给晏堇然留下了面积不小的心理阴影。
真是造孽!
气息稍复,晏堇然便心有余悸的拉着晏仲黎往如意坊快步走去。
今日的丁声阁铺前不似他们上次来时那般冷清,反倒是熙熙攘攘,围了一大圈儿人。
晏家兄妹二人靠着自己极具劣势的身高被挡在了人群之外,对店里现下的情况瞧不真切,只能听见周边人指指点点的谈论声。
晏堇然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只好拉了一个看上去就具备极强搜集信息能力的大娘询问。
大娘手里捧着一把瓜子,听完晏堇然的疑惑,“噗”地吐出一枚瓜子皮,然后凑近了她耳边说:“方才来了一位官爷,进去胡咧咧了一通,总之大体意思就是他瞧上了这铺子的丁家娘子……”
话没说完,大娘突然止住了话头,她看着晏堇然只比她腰稍高出一些的个头,有些懊恼的说:“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小孩子家家又听不懂……”
而后又把手里的瓜子都塞给了晏堇然,拍了拍她的头:“乖乖,放课了就回家去吧,你阿娘叫你回家吃饭呢,少打听写有的没的啊!”
晏堇然:“……谢谢大娘。”
嘴上应得好,可大娘一转身她就把晏仲黎拉到了离大娘远远的人群的另一边,然后找了一个看起来人比较少的地方,以头开道,钻了进去。
好一会儿,两小只才终于凭借着自己小小的身躯灵活地挤过人群,一路挤到了包围的最内圈。
个子矮不要紧,灵活点也能行!
晏堇然一路钻进去,被挤得两个小髻险些散了,站稳后她连忙抬手去扶。
刚摸到头上的小髻,便听见一道浑厚的男声乍然响起。
“老子能看上她是她的福分!你们这些下贱东西别不知好歹!”
晏堇然暗暗点头,在这儿果然听得比在外圈儿的时候清晰多了。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于是扭头去看。
只见丁声阁的大门口以对立站位的形式分成了两方人。
一边是方才说话的男子,着一身锦缎长衫,配玉带金冠,很是富贵的模样。
另一边是抱做一团,衣着朴素的丁家夫妇。
王婉蹲在丁诚身旁,半个身子紧紧靠着他,虽只着一件暗花白锦裙,头上也只插了一支素雅木簪,可谁人见了都要夸一句颜如玉、气如兰。
而丁诚则是一手轻揽在她背后,轻轻拍着抚慰。
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而方才的那道男声,便是出自那富贵打扮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生的是鹰钩鼻子,漆黑小眼,虽穿了一件缎子锦衫,却满身蛮横阴狠之气。
赫然是上元那日妄想要欺负赵璞,自称是大皇子表舅的人——姚峰。
姚峰今日并未着甲,腰间配了一把刀,手里还握了柄折扇,一身装扮油里油气,晏堇然险些没认出来。
姚峰下巴扬起,自认为极潇洒的将折扇一抖,在这冷意还有些重的初春里,朝自己扇个不停,语气轻佻道:“这位小娘子,你跟着这死残废的能有什么好?”
见王婉听到他的话,偏过头去又凑近了丁诚几分,姚峰嘴角勾起一个更加邪肆的笑来:
“你倒不如跟了老子,日后定有穿不完的锦衣华服,戴不完的朱钗首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要死心眼儿跟着这残废,草草过一生呢?”
“以你姿容,在我府中定是贵妾,老子定会好好护着你,保准你活的比如今风光百十倍!”
一旁众人闻言,不由大骂。
“这人好不要脸!当着人家夫君的面儿便敢如此轻薄!”
“照你所言,未当着人家夫君的面儿便可如此轻薄了?”
“又是这狂徒!上个月我便遇着他当街抢人,惹得那李家媳妇不堪羞辱撞了柱,当场便去了,这人怎生现下还安然活着?世间王法何在?!”
“王法?笑话,你不知道吗?这位与宫中鬼人有亲呐……”
“……”
受此折辱,丁诚倒不似在旁的众人所想那般扑上前去与姚峰拼命,反倒仍挺直着腰背坐在四轮车上,冷静异常。
他低垂着视线,并不去看那姚峰,只直直的盯着地面,叫人瞧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而紧紧挨着丁诚的王婉却知道,他的身体正在抑制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