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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很大,天光昏暗,三尺开外一片混沌。

商澜摸着黑,在烂泥地里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摸回六福客栈。

她沿着围墙绕到客栈侧后方,在尺来深的积水里洗了洗短靴,纵身一跃,上了五尺多高的墙头,跳了进去。

挨墙的是天字四号房。

商澜矮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溜过去,在三号房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她这具身体的原主养父慕容飞的房间,原主慕容蓝住二号房。

房门上挂着铜锁,窗户上半扇没插,被风吹得“嘎吱”作响。

慕容飞果然不在!

商澜心里咯噔一下,她冒险回到这里就是为了找慕容飞的呀。

她是一个多时辰前,慕容蓝被扔到沱河里的那一刻穿越过来的,从二十一世纪的刑警中队长变成了六扇门中负责女子案件的女捕快。

今年十七岁。

整整年轻了七岁。

原主身世坎坷,三岁被拐卖,五岁落入花楼,十岁由慕容飞收养,十六岁进入六扇门当差,刚有一个不错的相亲对象,正在考虑终身大事。

总算苦尽甘来,却又一命呜呼了。

她到陆洲乃是独行,为的是礼国公家的庶女与人私奔一案。

庶女找到了,任务完成,回京前两天巧遇了一直在南方办案的养父慕容飞。

于是父女二人约好一起回京。

昨日早晨,父女俩离开陆洲,中午抵达刘家镇,打尖时,慕容飞说还有一件事没办完,需要回一趟陆洲,晚上回来。

所以他们要了两间房。

慕容飞在三号房休息小半个时辰,留下包袱,只身离开刘家镇。

慕容蓝在客栈等他,亥时时分方和衣睡下。

大约子时,她被闯进的歹人用被子捂住脸,堵住口鼻,稀里糊涂地离开了人世。

商澜冒险回到客栈,一是为了找到慕容飞,二是想为原主报仇,查查案发第一现场。

如今慕容飞未归,窗户却开着,大概率有人从此处进出过。

她合理猜测——原主之死可能与慕容飞有关,慕容飞也凶多吉少了。

如此,商澜有必要看看慕容飞的随身行李。

她撑开窗户探了探,见里面确实没人,这才轻轻巧巧地跳了进去。

方桌上有火折子,商澜吹了好几次,总算点燃了。

凭着微弱的火光飞快地把房间扫视一遍。

房间方正,陈设简单,床上、柜子、八仙桌上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有。

就在火焰被风吹倒,马上要灭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落在了条案上方的一幅三尺全开的仕女图上。

那是慕容飞在陆洲客栈时画的美人,原主不但见过,还私下认为养父可能要纳小妾了。

包袱不见了,画却留下了。

慕容飞只在此地停留一晚,为什么要把画挂出来呢?

商澜摘下画,脱下上衣,将地上的泥水印擦掉,带着问题回到隔壁。

二号房的门没锁,床铺整理好了,原主的包袱也不见了。

会是慕容飞拿走了吗?

一个视义气为生命的男人,不顾养女死活,独自逃走,还拿走了养女的包袱?

父女俩关系不错,这样不符合常理。

按照正常逻辑,应该是原主被杀后,凶手清理了现场。

商澜凝神听了听外面,确定无人,点燃了蜡烛,仔细检查门窗。

客栈不高档,门窗由红松木打造,木头上没有撬弄的痕迹。

窗棂是简单的网格型,格子粗大,窗纸重新糊过了——外面下着雨,湿度足够,窗纸与窗棂粘合处没干。

商澜在窗栓和窗格之间比划了两下,确定只要弄坏窗纸,就完全可以从外面打开窗栓。

可见凶手是破坏窗纸,打开窗栓,从窗户进来的。

室内干干净净,没有脚印,连记忆中的原主的泥脚印也不见了。

这些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凶手有预谋、有准备,更有足够的反侦查能力,大抵是有组织的犯罪。

商澜心道,凶手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呢?

原主在六扇门还是新人,不曾经手过大案要案,没有仇家,经手的庶女案早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不会给原主带来任何风险。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冲着慕容飞来的呢?

慕容飞在六福客栈打尖时觉察到了危险,就以回陆洲有事为由,试图把藏在暗处的敌人引开,以免勾连到慕容兰。

却不料,幕后黑手将他们父女一网打尽了。

夜路不好走,凶手未必会离开刘家镇,说不定还在这六福客栈之中。

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商澜吹灭蜡烛,摸黑清理了地面上的痕迹,再穿好脏外套,带着画出了门。

雨暂时停了,但天还阴得厉害。

商澜怕画被雨淋湿,不敢耽搁,出了客栈就顺着长街往北面的官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