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俯首拉起凌统,从他手中抄过长剑,噌一声刺入泥中。
他扶着剑环顾一周,目光从呆立的李隐舟身上一闪而逝,随即是平静的张昭、淡薄的周瑜,和压抑着怒意的武将们。
孙栩也再按捺不住:“你说查出了结果,难道我们这里人人都是叛徒?还是说,根本就是你提前知道了将军的死讯,所以借口宣布召集我们,为的就是趁我们不设戒备,强夺兵权?”
孙权却看也不看他,只偏首注视着空茫的雨,目光似冷冷的火炬,沁着深寒的光。
“我知道你们都很不服气。”他的声音比雨更滂沱,也更凉薄,“将军百日不露面,你们疑心,难道旁人就不会疑心吗?许贡的门徒与陈登、与其背后的曹营关系密切,你们以为这一百天的和平是谁施舍的?”
孙栩的脸色骤然一白。
为保许都,曹营不得不暗杀将军,但人心不足,他们贪图江东,又绝不会轻易将之拱手让人,所以并不会立刻泄露消息,才给了他们苟且偷安的机会。
官渡之战已经进入尾声,曹操占据了绝对优势,一旦吞并袁绍,下一个目标就是为人鱼肉的江东。
这个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以强硬的手腕平定内乱。
这是他事前根本没有想到过的。
可也并不甘心:“这也不是你犯上作乱的理由!旁人不敢来攻,是因为将军威名,你以为就凭你也能取代兄长的地位吗?说了这么多,那个通敌的叛徒呢?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孙权只昂着头,不怒亦不笑:“你若不服,就闭嘴看着。”
听见兄弟二人的争执,凌操手腕一转,手中长/枪飘出一抹深深的红缨,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划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孙栩额角抽出跳动的青筋,强按着手腕垂下了头。
在这件事情上,有着嫡子身份的孙权一开始就占据了主动优势。但若不能拿出真本事证明自己配得上主公二字,那今天放下的狠话就是来日的笑话。反正
他这位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二兄丢脸也不是第一回了。
等他失败以后,自己再力挽狂澜、收拾残局也未尝不可。
他转眸瞟一眼神色不定的孙暠,慢慢按下心底的惊涛骇浪。
可孙暠却憋不住了,该在这个时候动兵的本应是他!他不相信凌操手头的这点兵力能与他抗衡。
索性撕开脸皮,朝孙权冷笑一声:“那请少主告诉某,究竟是谁通敌!某手头薄有些兵力,或许,可以帮将军清理门户。”
这里可不是只有凌操一个人有兵,他的人马随他而来,也驻扎在距离大营不到十里的地方。
孙权抢了点先机,但不要紧,他也有后手。
他傲然地盯着这个从弟。
还是太嫩了,虽然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可敬胆气,究竟考虑得不周到。
孙权却猛地抽出剑,反指孙暠,只吐出一个字。
“你。”
见他还敢挑事,孙暠暴跳而起:“你不要血口喷人!今天我就要帮从父和将军教训教训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竖子!”
他的咆哮回荡在空阔的雨幕中。
剑光从雨中折过,明晃晃地落在李隐舟复杂的眼眸中。
所有人都盯着孙氏宗亲之间的较量,而他环视一周,却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一个始终参与着他们的计划的人。
直到孙暠的余音一点点地被一道脚步声吞没。
密密匝匝环成一圈的士兵自觉地让出一道缝隙。
绯红的血水顺着银亮的铠甲滑下,鲁肃英俊的眉目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对孙权点了点头,以极为平常的语气宣布着方才的动乱:“主公,逆贼无首,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孙暠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似乎第一天认识这个旁人口中豪迈阔气的人,霍然瞪大了眼:“你借张公把我们召来,在这里拖延着我们,就是为了背后动手,你,你好阴狠的心机!”
雨声沥沥如拨弄的珠算。
周遭的武将都如梦初醒。
他们大多都是经历过老主公孙坚之死的人,深知动荡的局面下胜者为王,孙权的行动无疑是一种裸的示威他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胆量接下江东。
他们不是没有识破局面的眼界。
只是,他们太不了解孙权。
也太小看他了。
……
孙暠的怒号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如孙栩所想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最重要的是推举出一个有能力者继任主公的位置。
输了的,就必须是叛徒。
寒意似一尾小蛇攀上李隐舟的脖颈。
孙暠一定不是那个真正的通敌的人,但他想借机谋反是事实,孙权要的不仅仅是惩治叛徒立下威信,更要借机把所有敢不服他的人,一一铲除。
凌操把孙暠绑了下去。
孙栩的脸色也不好看。
雷霆之下,岂有完卵,孙权根本不是要报仇。
他想血洗。
这回真真不是刀,孙权对敌人是真的够狠,特别是对内部的敌人,历史上的这个时期他也是搞了好多人,才真正平定下江东
权儿对朋友不会这么凶的了,老护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