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的海水渐渐平息,渡船重归平衡,苏木队中有些人遭不住刚刚的一顿折腾,趴在船沿处就是一阵狂呕,余心则刚从天昏地暗中逐渐恢复神识。苏木回头看了眼余心,视线在其身边扫了扫,心头一滞,“吴忧呢?”
······
耳朵、鼻子被劈天盖地的海水涌入,一阵阵酸涩感直冲天灵盖,吴忧艰难地睁开双眼,无力地摆动着手脚——她并不会水,也无法施展开以血为引的灵力。
坠入海中的她只感觉体内一股气不上不下正好紧紧地卡在胸口处,快要炸开一般。那团随着下潜的灰色物体缓缓靠近,吴忧这才看清其模样——那是死去的人们所制造的怨怼之气,一张张异常诡异痛苦的脸在灰色的怨气中不断翻滚着,此时正在吴忧身边来回徘徊,像是在嘲笑,像是阴谋得逞后的快意。
吴忧撑不住胸口的那股气,嘴唇微开,一连串的气泡嘟噜噜地往海面上浮去,肿胀的感觉随着气泡慢慢消失,可随之而来的是从没有过的窒息感。失重的身体还在缓缓下沉,不知道何时才能到尽头。
吴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仅剩的那抹明亮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意识混沌,任由点点黑暗一口一口地吞噬掉中的一切。
······
“啾啾!啾啾!”
“哗沙沙——”
嘈杂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天际而来,一点一点地侵入异常灵敏的耳朵。浑身上下对外界的感知已渐渐苏醒,脸颊处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戳着。
吴忧缓缓睁开双眼,视野中的景象有些模糊,她下意识地抬手推向鼻梁处,惊飞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鸟雀——哦,她的眼镜好像已经收起来了。
发觉手脚能够缓慢活动,吴忧撑起上半身,眨巴着略显酸涩的双眼环顾四周——眺望前方,浅浅的海水一上一下有节奏地舔舐着交界处的细沙,一大片金灿灿的细沙延绵至身下,而刚刚躺着的地方则是一片茂密雨林的入口处。
我这是被海浪带上来的?
吴忧单手探入胸口衣襟处打算摸出眼镜戴上,掌心处却摸到不一样的柔软面料,心脏突然重重一跳,吴忧立马低下头查看——一身乌漆嘛黑的衣服撞进眼帘,触感异常贴身舒适,穿在脚上的白色筒靴也不见了,露出两只光溜溜的脚丫被西斜的余晖所照耀。
吴忧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注意力却被身后雨林中传来的极为轻微的脚步声所吸引。她轻手轻脚地将整个人挪进一处树干后,稍稍屏住呼吸坐等来人——脚步虽轻却很沉稳,一步一步地竟与吴忧的心跳重拍。跨步很大速度也很快,应该是一名男子。
待人影出现在树干旁时,吴忧像离线的箭般毫不犹豫地扑出去。
那人影跟脑后多长了一双眼睛似的,轻轻松松便躲过吴忧袭来的猛爪,随即一把抓住,狠狠地将其往前一拽,整个身子直接钳制了上来。
“嗯哼!”吴忧吃痛一声,刚缓过神来,脸上却被轻轻地覆上一层柔柔的黑纱——身前这个人,身穿灰蓝色单衣,头戴黑纱斗笠,其面容在黑纱后模糊不现,但吴忧却靠着这一身装扮,认出了这个人。
“哟?丫头,醒了。”黑纱后传来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却足以让吴忧的神思飘散到记忆深处。斗笠人精壮的手臂绕到吴忧后肩处,将其轻轻地扶坐起来。
“你怎么出现了?”
“来救你。”
吴忧对沉入海水中便昏死过去后的一切概不了解,眼角余光却瞥见斗笠人手中那一整套熟悉的白色制服,目光就此锁定。斗笠人好奇地顺着吴忧的目光看去,不自觉轻咳一声:“刚把你从海里捞出来,总不能直接让你一身湿哒哒地躺着,所以闭着眼帮你把衣服换了。”
斗笠人见吴忧还是一脸严肃,特意将手中还带着些许暖意的制服展开来荡了荡,“这锁灵庄的老头还真是抠门,这布料泡湿后难晒得很,还得把稀稀落落的盐晶刮掉,唉!”
闻言,吴忧缓和了下脸色,虚弱地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呼吸时感觉胸口一阵一阵的憋闷。
“怎么,哪里有不舒服的?”斗笠人将手背覆上吴忧的额头处,确定没有发热迹象后才收回。
“胸口闷,关节也酸酸的。”
斗笠人轻舒口气,安慰道:“你在海里泡了那么久,海水本就冰凉······肺里的积水也还未完全排出,胸口闷是正常的。”边说边抬起吴忧的手肘来回舒展着,“你要好好保重,你若出事,赎灵册中的灵物可就再没有人降得住了。”
吴忧轻摇着头,心中积压已久的疲惫通通浮现于表面,惹得斗笠人竟有些隐隐的心疼。
“看你这样子,我得守着你度过逢魔时才能离开。”
吴忧抬眼望了望即将与海平线肩并肩的落日,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就往脚踝的方向伸去,却摸到光溜溜的一截肌肤,这才反应过来浑身已被斗笠人换了个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斗笠人知道吴忧想干什么,一一扔出吴忧的随身物品——眼镜、血灵珠串、匕首。
“丫头,挺狠的啊。”斗笠人抽出匕首,晃了晃闪着寒芒的利刃,狠狠地插入细沙之中,“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身体!”
神情恹恹的吴忧没去理睬斗笠人言语中的凉意,将散落在沙地上的物件一一拾起,挣扎着起身朝雨林中走去。
“你不好好待着,要到哪儿去?”
“废话,找地方躲逢魔时。”
“你别乱动。”斗笠人三步并作两步,赶上走在前头的吴忧一把抱起,大步走向茂密的雨林深处。吴忧也没怎么挣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双臂紧紧地揽住斗笠人那宽厚的肩膀,下巴搭着,鼻尖处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