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头皮发麻,听得月华公主语气淡然问他,“可你前些日子既然就知道此事,为何不告诉我?”
严琅支支吾吾,“我,我也是前两日才想明白,那位连姑娘是喜欢哥。而且又事关姑娘家的名声,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月华公主叹口气,“你既然都不明白,怎可同玥儿歪缠此事?”
“日后不许再同玥儿胡诌,记住了?”
严琅忙答应,“我记住了。”
“回去吧。”
“是。”
他走之前又想了想,“姑姑,您可别生表姐的气。”
月华公主气笑了,“还不快走。”
待到严琅离开,月华公主松了一口气,她不想拘束着自家的小侄女,所以从来不会事事都看管着她。此事说来说去,也并非是玥儿的错。
她有些头疼,那位连姑娘算得上是赤诚之人,为了阿玦,拖到二十岁还不肯嫁人。
若是两情相悦,或许是一段良缘。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上官玥还不知道严琅已经将她做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月华公主。
第二日
北部这回随行而来的姑娘里头有两位大姑娘是有婚约的,婚期将近,总不好从将军府里发嫁,京城里的宅子难买又昂贵,对于送嫁完闺女就要回北部的人家来说,是不划算的。
那要嫁闺女的是严家军中参将吴勇,还有他参将刘松。
吴娘子与刘娘子一大早便到清风院见月华公主,满脸感激,“多谢公主,帮着臣妇二人赁下宅子。”
月华公主笑答:“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们不必同我客气。”
她看着含羞带怯坐在那儿的两个待嫁姑娘,“这两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自是同我的侄女一般。”
“日后嫁在京城里,总归有我替她们撑腰。”
二位娘子满心感激,“多谢公主。”
闺女远嫁,再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能得到月华公主这一句话,她们总算是能够放心的回北部去。
她们今日来是来辞行的,为着要从家中发嫁闺女,要先去暖宅,虽是租赁的宅院,出嫁前住上一段日子,有些人气儿。
她们热热闹闹的搬着行李要离开,旁人总是要送上一送。
上官玥随着小姑娘们一道去了,见着不止吴家同刘家姑娘一起走,还有旁的两位姐姐,她有些不舍,“琳姐姐,你们也要过去吗?”
林琳笑着收拾她的衣裳,一边回她,“当然了,我和阿蕈进京来,就是为了陪着芊芊她们两个出嫁,我们几个一起长大,日后她们两个嫁在京城,而我们远在北部,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姑娘嫁人,是一件高兴的事。
可是姑娘嫁的人家离家乡数千里,路途遥远,此生只怕就是和家乡、父母、至亲好友再难相见,即使有书信,可哪有活人站在眼前来的叫人欢喜。
林琳笑着说话,上官玥却听出了无限惆怅。
吴蕈红着眼拉着林琳的手,“我日后肯定会回去看你们的。”
“谁说咱们这辈子就不能再见了,咱们这些年的情谊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几个大姑娘心情都有些不好。
王菲菲便带着几个小的都走出了屋。
胡元元惆怅道:“唉,以后我才不要远嫁,我要留在我娘身边。”
“你才多大,就说嫁人了?”王菲菲叹口气。
几个小姑娘就在廊下玩儿,这两日下了大雪,院中面了厚厚一层,不知哪儿来的猫儿,踩了雪地,深深浅浅的猫爪印,像是梅花烙在上面似的。
上官玥呆呆地望着那些猫爪印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西厢房的大门忽然开了,出现一道红色身影,是连折眉,穿着一身红色斗篷,正朝这边走过来。
上官玥看见了她,忙朝她挥手,“眉姐姐,你也要一块搬过去吗?”
连折眉带着些许的尴尬,只摇了摇头,便走进了屋中。
连折眉走进房中,屋中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一会儿搬上车去。
她们五个自幼便是一起长大,而这回,连折眉入京却并不是为了送嫁好友。
其他四人见着她进来,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竟一时冷淡了下来。
过了许久,她才开了口,“我知道你们还在生我气,我不是不想搬过去,我只是。”
林琳冷了脸,“我们哪是生气这个。”
她想着上官玥就在屋外,压着怒火低了声音,“我们气的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玥儿姑娘帮你。”
“若是公主知道了,我看你该怎么收场。”
连折眉脸一红,“我也是没办法了。”
她忽而就放低了声音,若有似无,“而且,我想试一试。”
旁人都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她摇了摇头也不再开口提。
林琳叹口气,“若将军拒绝了你,你就搬过来和我们住,留下只会自取其辱。”她话没有说的太死,虽然她觉着,十有,好友的心事是不会成真的。
“嗯。”连折眉轻轻点头。
屋外不知怎么了,忽然就响起上官玥欢快的声音,“元元妹妹,那只猫在那儿,你快看!”
“果然是黄色的猫诶。”
屋中几人笑着摇头,“还是她们好,起码现在还不用考虑嫁人这回事。”
人好像一旦长大,烦恼便会随之而来,哪还会有因为下了一场大雪、见了一只猫、吃了一块糕就欢喜非常呢?
送了人走,众人心情都有些不好。
上官玥拿着几位姐姐临走前给她的礼物,忍不住失落,人为什么要有分别呢。
将军府中,大姑娘中只有连折眉一人留下,霎时便显得有些突兀了,小姑娘们和她玩不到一处去,月华公主又向来是和张老夫人等从前相熟的老人家说话。
一时,她便好像哪儿也不能去了,整日就待在客院里,等着未知的未来。
终于,她等到有人叩门,“连姑娘,将军有请。”
她眼中顿时有了光。
相见的地点定在了府中园林亭中,此处视野开阔,旁人见着也不会觉着他们二人已有私情。
她忙梳妆打扮,她生的其实有几分艳色,精细打扮便极其明艳动人,连二娘子替她梳着头发。
连二娘子看着镜中的姑娘,十九岁的年纪说大并不算大,可也不算小了,女人最好的时候不过就是这几年,姑娘却拿来等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她叹了口气,“大姑娘,二婶没什么好同你讲的,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句,这世上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女人,是藏不住的。”
连折眉沉默着用食指沾上口脂轻轻点在唇上,霎时一张脸便添上了亮色,明媚似枝头新梅。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过了许久,方才轻轻开口,“二婶,侄女明白。”
她总要给自己一个交待。
她准时赴约,来到园林。
严玦坐在亭中石桌前,正看着远方,不知她走来。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最好看的微笑走近,“将军。”
这一声带着深深地眷恋。
严玦终于回头看她,眼中毫无波澜,语气淡然,“连姑娘,请坐。”
连折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贪婪看着对方。
只可惜,对方的眼神只在她脸上停留过一瞬,便转向别处。
她随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这处园林位置选的不错,隔着浅浅一道如今已经结了冰的小溪流,对面便是将军府的校场,宽阔而又热闹。
一群孩子正在蹴鞠。
时不时还能听见他们的欢笑声。
而严玦的目光,只随着那道浅色身影而动。
她忽而就找到了答案,握着杯盏的手一抖,茶水洒了大半。
严玦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她。
她盯着那摊茶水,拿着手绢擦着,垂下眼眸,“抱歉。”
严玦开了口,是疏离的冷淡,“无事。”
茶水生凉,她想,其实和从前是一样的,从前严玦和她说过的那些话,也是同样的冷淡又疏离,从不曾对她有过别的情绪。
她还是开了口,“将军,您还记得我吗?”
沉默了许久,她苦笑起来,“我懂了。”
她自嘲道:“原本便是我自作多情,我以为您还记得我,还记得在北部时,您同我说过的那些话。”
其实只有她记得。
严玦开了口,“连姑娘,你会遇见你的良人,只是并非是我。”
她眼中含着泪,笑着看他,“你真的一点都记不得我了吗?”
严玦轻轻应了一声,又道:“若我从前有过让你误会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他从前忙于军务,从不曾同女子相处,也并没有对谁有过男女之情,是以他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他从前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叫一个姑娘死心塌地等了他这么多年。
连折眉努力叫自己不哭声,“同将军没关系,是我的错。”
严玦起了身准备离去,忽又垂了眼看向她,“既如此,还请连姑娘日后别再让玥儿传话。”
“她年纪小尚不知事,不知此举会损姑娘家的名声。”
“告辞。”
说完,他便朝着那处热闹有着欢笑声的地方走去。
连折眉捂住眼睛,低声哭了出来。
她喜欢的人,喜欢的是别人。
校场上,男孩女孩分作两拨正在蹴鞠。
胡元元从她哥脚下抢过了球,踢向队友,“玥儿姑娘,快接住球。”
“我来啦!”上官玥忙小跑着拦住球,带着球朝终点去。
又有人拦住,一脚抢过球,是严琅,他带着球跑远,转过头冲着上官玥大笑,然后做了个鬼脸。
只是他乐极生悲,王菲菲一个转身便抢走了球。
上官玥被逗乐了,指着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