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昏迷两天了,却始终纹丝不动。若不是鼻底有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他真要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眼看她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脸色一天天苍白下去,他却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使他身心备受煎熬,要是她真的醒不过来了,他一定会饮下毒~药随她而去。 到底是少年玩伴,还是路易斯懂他的心思。 为了掩人耳目,更为了避免他想不开,第二天一大早,路易斯就托了心腹把打扮成小女孩儿的小宝给送了过来,还找了这么个隐蔽的屋子给他们栖身。 若非望着小宝紫葡萄似的滴溜溜大眼和神似十三的小脸蛋儿,几次三番狠不下心,否则,他真不敢再想下去。 万里之外言谈间假装离去的真人师兄弟见状,默然望了眼对方瞳仁儿里自己的小小倒影,终于大松口气。 抬袖抹去额上好似蚯蚓爬过的汗渍条条儿,穿着仙风道骨衣袍的瘦高个真人师兄想,谢天谢地,这丫头总算想通了。 要是她死活不肯醒来,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也很绝望啊。 虽然二十多年前,他和师弟能合毕生之力把她的灵魂勉强拘到这个世界来。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再把她如愿塞回原来的世界里去。 当初,眼见这个世界水深火热,国将不国,真人师兄决定铤而走险。 虽然作为这个世界硕果仅存的掌握了些上古时代神秘术法的真人,活了好几百年,渐渐看淡了人间烟火和尘世百态,并早已决定远离红尘,置身事外,却在见到饿殍遍野人不如狗的惨状时,忍不住动了容。 于是,他苦口婆心的说服了自己不愿涉险的师弟,冒着被时空之力反噬的危险,反复推算,鲜血喷了无数口,才终于算到救世主在遥远的彼方世界。 这个发现让矮胖子师弟摇摆不定的心总算有了些微倾斜。 然后,在某个月黑风高适合做点什么的夜晚,师兄弟二人身穿长袍手提木剑按照古书上的记载,提前摆好高高的祭台。 吉时一到,钟声敲响,二人便怀着壮士刺秦的悲壮心情,虔诚的吟诵起古老的咒语来。 须知时空之力浩瀚无边,等闲之辈寻常时候根本没有半分扭转的胜算。 经过反复的推敲和精密的演算,借着祭台阵法和古老咒语的神秘力量,依傍天时地利,再加上他们这两把老骨头的人和,还堵上了二人毕生的幸运。 终于,在身体被挤成虾米,骨头都快被磅礴的时空之力给敲碎的最后一瞬里,方能勉强把时空隧道撕开条小缝儿,把她这么个既倔强又顽皮的灵魂强行拘了过来。 这种逆天的行为不过做了一回,就已经让他俩元气大伤,命不久矣。 若再来一回,精气神儿和体力不及从前十分之一的他们,想必连时空隧道的脚后跟儿都没瞅见,就先被呼啸而来的气流卷去了性命。 连未来夫人的小手都没牵着呢,坟头草就好几尺深了。矮胖子师弟忍不住在心里犯着嘀咕,那该多憋屈。 可默默观察了这丫头许多年,对于这女二号到底顶不顶用这件事,就连始作俑者真人师兄也不能确定了。 但即便不顶用,对于这个世界,他们也曾努力拼搏过。假使哪天突然俩眼一闭两腿儿一伸,驾鹤西归的路上,至少也能问心无愧的用小拳拳捶捶胸口说,我来过,很优秀。 不过目前看来,倒也不算太坏。至少挣扎了这么些年,投湖也好,跳海也罢,小丫头总能化险为夷,仿佛万年长青的老藤。 这不,如今在阎王殿前徘徊了好几天的她,终于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消息传来,二人对视一眼,老树瞬间开了花。 毕竟当初他们曾一度以为她这么个天外飞来的娇弱女娃娃,很难经得住粗糙生活的磨砺,毕竟,她投生的那个小山村里,几乎每天都有人一觉把命给睡没了。 小小的她也许捱不过饥荒,也许没熬过病痛,也许终于克服了万千艰难险阻,却在最后的枪林弹雨中丢了性命。 总之,事情发展这样,他们也始料未及。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命运的车轮,早已偏离最初的轨道,悄然发生了改变。 或许当初真人师兄说的对,并不是每一个救世主都自带强大光环,上能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 要真那么简单,他们自己就可以代劳,何苦跑去别的世界辛苦找外援。 太容易的话,反而没什么意思了。这样小火炖蘑菇,细细品尝起来,倒也不失一番风味。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老头子风烛残年,实在经不起折腾,还是擦亮眼睛,拭目以待。 世界曾是他们这些老人的,可归根结底是小辈的。结果如何,是好是坏,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白胡子老人抚了抚长须,笑眯眯的想。 险些没了娘的小宝这几天格外黏人,不管去哪儿都不忘牢牢牵住他娘亲的手,就是在梦里也不肯放过,简直跟她娘当初一点分别都没有。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管小宝把他娘缠得多紧,哪怕睡前特意绑了根儿系着小铃铛的红绳绳儿缠在他和他娘亲的手腕上,他爹爹总能解开束缚,轻手轻脚把他送回隔壁他自己的屋里去。 面对第二天小宝气鼓鼓的“为何别人家的小孩都是跟娘亲睡,而我睡前明明跟娘亲在一块儿,醒来就在自己屋子里了”的问询,他爹不紧不慢翘起大长腿换了个坐姿,望了眼屋子里还在补眠的他夫人,比了个“嘘”的手势,招招手把小宝勾到身旁一脸神秘的轻声说:“别打扰你娘亲休息。” 温柔的小表情浓得都快溢满院子,让小宝这个小娃娃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听邻居婶婶说我们小孩子才是睡得最久的人,可为何我都醒来玩了半天,太阳公公都快把我的小屁屁晒红了,娘亲怎么还不起来陪我玩儿啊?” “想知道为什么?”他爹大灰狼似的眯了眯眼问。 “嗯。”小宝虔诚的点了点头,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 “很想知道?”大灰狼继续循循善诱道。 “嗯嗯呐。”小宝点头有如啄米。 “真的很想知道?”大灰狼慵懒的摇了摇尾巴。 “当然了,小宝真的很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爹爹别卖关子了,快告诉小宝吧。” 小宝一双上好美玉般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儿,阳光下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好吧,看在你这么好学的份儿上,为父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这个问题嘛,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摸了摸小宝毛茸茸的脑袋,故弄玄虚的说完,他爹转身进了屋。 切,他才不要长大呢,长大又不好玩。你看那些大孩子们,除了个子高了点,脸大了些,其他的有什么分别?还不是跟小时候一样傻乎乎的,给颗糖就被哄得团团转啊? 长大了就能和娘亲一起睡了?如今他这么可爱这么萌,怎么撒娇都不行,长大了就不可爱了,难道还能行得通?哄小孩儿呢吧?!小宝郁闷的扁扁嘴巴想。 小宝这孩子也不知到底随了谁的性格,照理说天天跟他爹这么个狡猾的大块头斗智斗勇,且每回都以小家伙失败而告终,寻常小孩早就该鼻涕一抹,主动退避三舍了。 可她家小宝偏不。 虽然明知她娘亲自从醒来那天下榻活动了一番后,此后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休息,想来是缠绵病榻,没什么余力去帮他跟他爹斗法的。 真古怪,天底下居然有越卧床休息越严重的病?小宝百思不得其解的挠了挠脑袋。 更奇怪的是,娘亲有时分明头天晚上还好好的躺在榻上,第二天早上一瞧,不知为何就卷着被子滑到地上去了,而原本安置床榻的地方则一片狼藉。 难道娘亲也跟小宝一样睡觉不安分,不仅爱踢被子,还喜欢掉床? 没道理啊,因为不出几个时辰,铺子里送来新的床,爹爹就乐颠儿颠儿的把娘亲从他屋里抱回新床上去了。 可虽然家里的床铺比隔壁婆婆的衣服换得都勤,但没多久,娘亲照样会躺到地上去。 细思极恐,好怕怕喔,莫非娘亲的病要躺在地上才可以治好? 还是说娘亲根本已经病入膏肓,需得躺在地上吸收土地公公的精华来补充自己的精气神儿? 好嘛好嘛,补充就补充吧,可为何治着治着,不仅没见好转,近日还有加重的迹象呢? 空口无凭,有事实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