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闹了这么一场，两个人贩子再不敢耽搁，很快就离开了茶铺继续往前赶路。

“他爹，今晚还不住店啊？”婆子坐在车辕上问，声音含糊不清，估计在吃东西。

汉子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前面是个大城，找个店住下，我去找中人，看看能不能把这几个给卖出去，你把人看住了，再出事我连你一起揍。”

婆子“嗯”了一身，就不再说话。

没多大功夫，茶铺偶遇的那些士兵就从后面追了上来，骑着马匆匆而过，还说着什么快些赶路，怕晚了。

康离本来就饿，中午又没能吃上，肚子一直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只能闭上眼假装睡觉，仿佛这样就能不饿。春霞瞄了眼车门，见关的好好的，就从袖子里把之前偷偷藏下来的一小块干粮塞进了康离嘴里，然后悄声叮嘱她快吃。

康离睁开眼看到是她，嘴里含着干粮对她笑笑，接着闭上眼重新装睡，嘴巴却在偷偷的蠕动。

马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已经黑天了，车厢里黑了咕咚，只有从门缝透出的一条光线，将车厢从中分开两截。

外面有点吵闹，像是什么人在大声说着什么，马车停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动，走走停停的，像是在等什么人。

后来车门突然被打开了，几个女孩子都被吓了一跳，一起看了过去。车门外站着一个人，正伸脖子往车里看，康离看到他头上戴了个红缨头盔，看起来是个士兵，她立刻坐起了身子，殷切地看着对方。

“军爷，都是小的的娃儿，进城投奔亲戚的，”康离看到人贩子从怀里抠出了一块儿银子塞给了士兵，“给几位军爷打酒喝。”

那个士兵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重新扔回人贩子怀里，“你塞银子干嘛，做坏事儿了吗？爷是缺你那点银子的人吗？行了，进城吧。”

“哎哎，这就进这就进。”人贩子点着头，匆忙地关上车门，赶着车进了城。

康离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希冀又重新落了下去，重新萎靡成一团球——看来没希望了，甚至会越来越糟，等进了城这人贩子去找了买家，只怕会更惨。

我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吧，康离揉了揉眼睛，将眼泪擦掉。

进了城，两个人贩子很快找了一家大车店住下，大车店条件当然不够好，全是大通铺。人贩子怕在节外生枝，包了一个房间，六个人挤在一铺炕上，从大到小一次睡下。

康离一天没吃东西了，特别饿加上白天睡多了，晚上根本睡不着，只好闭着眼干躺着。躺到半夜，突然听到有呜咽的声音。一开始康离还以为是谁在偷偷哭，可是仔细听听又不是，她忍不住睁开一只眼偷偷看了一下。

只一眼，康离就闭上了眼睛，同时咬住袖子，怕自己忍不住破口大骂：禽兽不如的东西！

康离看到了什么呢？她看到，那个人贩子，在对春霞进行猥亵，而那个婆子怕春霞发出声音，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康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打湿了枕头，可是她不敢挪动，生怕引起人贩子的注意，又怕哭出声音，将袖子咬得更紧了。

康离绝望了。她一开始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卖给有钱人家去当个丫鬟，现在却发现，那似乎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结果她永远也猜不到。

她太害怕太绝望了，逐渐忘了饿，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是春霞把康离叫醒的，她把康离扶起来做好，塞了一块馍馍给她，“吃吧。”

康离迷迷糊糊地咬了一口，突然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猛然抬起头看向春霞。春霞低着头呆坐在一边，隐约能看出来眼睛肿了。康离推了推她想问她怎么样了，却在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把话咽了回去——昨晚的事不是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该懂的。

“咋了？”春霞看她不说话，开口问。

康离回了神，想了想，把手里的馍馍往她面前一递，春霞愣了一下，把馍馍推了回去，“你吃吧，我吃完了。”

康离瞅了她一眼，怕被她看出来自己知道些什么，收回手低头吃了起来。

今天一整天康离她们都被关在屋子里出不去，吃喝拉撒都在屋子里，婆子留下来看着他们，男的则一早上就出去了，应该是去找买家把她们卖出去了吧。

后来婆子大概觉得闷，也出去了，还把门从外头锁上了，屋里就剩下四个女孩子，大家都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大概都知道自己要被卖出去了，都在担忧未来。